买鱼时,这4种全是野生海鱼,好吃营养高,无法养殖,遇到后别错过!
那年的海风像冰刀子,刮在烟台港的凌晨五点半。我缩在羽绒服里呵白气,看渔船桅杆刺破青灰色的天。一位裹着军大衣的老爷子正从舱里搬出铁箱,箱盖一掀,满舱银光扑面——是带鱼,真正的深海带鱼,每一条都像淬过月光的剑。
“闺女,碰碰看?”他嗓门混着潮汐的沙哑。我指尖轻触鱼身,冰凉顺着神经窜到后脑。鱼鳞泛着青蓝光泽,鳃盖下的鲜红仿佛还在搏动。“半夜刚拖网的,水深两百米。”他咧嘴笑时眼角的纹路像网绳,“这鱼娇贵,离了深海活不过两小时——压力差能炸碎它们的鳃。”
我突然想起城里超市的“养殖带鱼”,那些躺在碎冰上呆滞的躯壳,炖煮后肉质如棉絮。而此刻掌心这条,即便死去仍保持着冲锋的姿势,脊线如刀锋般凌厉。
一、深海来的刺客
老爷子教我辨认真正的野生带鱼:眼珠清亮如琉璃,鱼鳃渗着珊瑚红,银膜刮下能看见彩虹似的反光。“有人试过养殖,”他往保温杯里灌热水,“建了加压舱模仿深海环境。可带鱼偏不开口吃饲料,饿极了就撞玻璃——宁死不肯当囚徒。”
舱底有条带鱼的鱼鳔突鼓如气球。“压力骤降导致的,”他叹气,“就像潜水员得了减压病。所以市面上根本见不到活带鱼——它们用生命拒绝被驯服。”我蹲在摇晃的甲板上,看那些银刃般的鱼尾在晨曦中颤动,忽然觉得人类所谓的征服自然,不过是场一厢情愿的幻觉。
二、永不停歇的浪人
在闽东霞浦的黄昏,我见过更壮烈的告别。潮水退去的滩涂上,成千上万巴浪鱼在浅洼里疯狂摆尾,银鳞将夕阳折射成碎金。戴斗笠的阿婆们挎着竹篓穿梭其间,手指刚触及鱼身,那些精灵便弹跳而起,有的竟跃回浪涛的方向。
“这鱼叫海里的永动机哟!”阿婆的闽南语混着笑声,“网箱养不活的——它们必须永远游动,停下就意味着窒息。”她告诉我曾有人用巨型环形池模拟洋流,巴浪鱼却固执地朝着东南方向撞击池壁,直到吻部溃烂也不改方向。“它们记得祖先洄游的路线,就像候鸟记得南方的暖林。”
我捧起一尾仍在挣扎的巴浪鱼,它尾鳍在我掌心拍出急促的节拍,像颗不肯屈服的心脏。
三、秋日的殉道者
青岛开海季的码头弥漫着秋刀鱼的焦香。鱼贩麻利地将鱼体码成青灰色的波浪,每条鱼都瘦得透出脊骨轮廓。“从日本海游过来产卵,一路上不吃不喝,”他刀背敲着案板,“油膘耗尽了,肉却更鲜甜——你说是不是像修行的高僧?”
有个穿胶裤的老渔民蹲在礁石上抽烟:“九三年有家水产公司捕了怀孕的秋刀鱼,想搞人工繁殖。结果母鱼绝食吞卵,公鱼撞破孵化池的增氧管——”他弹掉烟灰笑笑,“有些鱼活着就是为了奔赴一场秋天的死亡,人类非要给这场殉道加上围栏,多扫兴。”
四、海上的游侠
威海渔市的老饕们教会我辨认马鲛鱼:背鳍如锯齿锋利,瞳孔里凝着深海的黑。“这种鱼养大了要打架的,”卖鱼大嫂挥舞着砍刀,“得单独隔开,每条每天喂三斤活虾——养殖成本比捕捞价还高!”刀落处鱼头飞溅,她拎起鱼身给我看断面:“瞧这肌肉纹理,野生马鲛鱼天天追着鱼群跑,肉纤维比家养的精壮三倍。”
后来我在渔村宴席上尝到现捕马鲛鱼,鱼肉在齿间迸发出惊人的弹性,鲜甜中带着凛冽的海腥气。同桌的白发爷爷喃喃道:“我年轻时跟船追过马鲛鱼群,它们游得像蓝色闪电,能连着撕破三张网——现在很少见喽,都是漏网之鱼啊。”
五、消逝的银鳞
去年冬天再访烟台,老爷子的渔船已改接观光客。他指着远处密密麻麻的养殖网箱叹气:“野生带鱼汛期缩短了二十天,巴浪鱼群偏航了六十海里。”保温杯里泡着枸杞,却再没有冰碴般鲜亮的带鱼段佐酒。
我带着儿子在超市水产区徘徊,他指着养殖大黄鱼喊:“妈妈看!会发光的鱼!”那些鱼在蓝灯照射下泛着虚假的金色,鳞片暗淡无光。冰台上倒是有标着“野生”的秋刀鱼,眼睛浑浊如磨砂玻璃。
“这不是真的野生。”我拨通视频,老爷子在镜头里举着当年拍的标本:“真野生的眼睛像黑玛瑙,鱼尾带淡蓝色晕染——”营业员不耐烦地敲价格牌:“都是舟山冻品,哪来现捞野生货?”
六、最后的滋味
上个月突然收到老爷子寄来的泡沫箱。打开是三条冻得硬实的带鱼,银膜完好如新,鳃色艳若胭脂。箱底压着歪扭的字条:“最后几网了,给你留点海的味道。”
我用铁锅干烧,仿照渔村做法不放一滴水。带鱼段在热油里蜷成银弓,鲜气冲得抽油烟机嗡嗡作响。儿子扒着厨房门喊:“像大海在爆炸!”
吃饭时老伴被鱼刺卡喉,却坚持吮着手指赞叹:“这鱼有劲道!超市买的简直像鱼豆腐。”窗外飘着都市的雾霾,我们却在这缕焦香里尝到深海的咸涩,尝到永不低头的浪涛,尝到正在消逝的、大海最后的骄傲。
后记
今早儿子在日记本上画带鱼,却涂成了呆板的灰色。他沮丧地问:“为什么真的海鱼和电视里的不一样?”
我怔怔看着窗外。或许将来孩子们只能在水族馆认识野生海鱼,透过玻璃观看这些曾经桀骜的生物——它们终被囚禁在人类模拟的海洋里,如同被剪去羽翼的鹰。
但至少这个冬天,我们曾一起分食过一条不肯屈服的带鱼。它的银鳞落在餐桌上,像大海留下的最后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