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加班到十点,便利店的便当咬了两口就咽不下去。微波炉转出来的米饭硬邦邦的,配菜里的胡萝卜丁带着股生涩味,突然就想起我妈做的萝卜炖牛腩。
说起来也怪,以前最烦她做这道菜。萝卜切得大块,炖得烂乎乎的,绵密的纤维里裹着牛肉汤的油星子,我总嫌那口感像喂兔子的草料。每次上桌都得把萝卜扒拉到碗边,我妈看见了就用筷子敲我的手背:“萝卜顺气,多吃点能长高。” 我偏不,趁她转身盛饭的功夫,偷偷把萝卜埋进米饭底下,饭后假装吃得干干净净,现在想想那点小聪明真是幼稚得可笑。
上个月回老家,进门就闻到熟悉的肉香。我妈系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正弯腰搅锅里的牛腩。砂锅咕嘟咕嘟冒着泡,萝卜在浓稠的汤汁里浮浮沉沉,她伸手掀开锅盖的瞬间,热气扑得眼镜片都白了。“知道你爱吃,特意多炖了半小时。” 她笑着擦手,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了月牙。
我拿起筷子夹了块萝卜,牙齿刚碰到就化在嘴里,牛肉的醇香混着萝卜的清甜,顺着喉咙往下滑。小时候怎么就没尝出这味道呢?大概是那时候总觉得外面的东西更稀罕。校门口五毛钱一串的炸萝卜丸子,撒上辣椒粉能啃得津津有味;同学家妈妈做的凉拌萝卜丝,放了醋和香油,比我家的好吃一百倍。
我妈总说我嘴刁,却从没少做过我 “不爱吃” 的菜。夏天的冬瓜排骨汤,她把冬瓜皮削得干干净净,汤面上的油花撇了又撇,我却抱着冰镇汽水啃汉堡;冬天的白菜炖豆腐,她特意用猪油渣炝锅,豆腐炖得孔里都吸满了汤汁,我扒拉两口就说没胃口。
有次感冒发烧,浑身酸懒得不想动。我妈坐在床边,端着一小碗葱花鸡蛋面,用勺子一点点喂我。面条煮得软乎乎的,鸡蛋搅得金黄,葱花的香味混着热汤气,我居然一口接一口吃了个精光。后来才知道,她那天特意请了半天假,回家给我煎蛋时被油溅了好几个水泡,手腕上红一片紫一片的。
现在自己过日子,冰箱里塞满了速冻饺子和速食汤。加班晚了泡碗面,吃着吃着就想起我妈做的西红柿鸡蛋面。她切西红柿从不剥皮,说带皮吃更有营养,鸡蛋炒得金黄蓬松,汤汁熬得稠稠的,浇在面条上,再撒把翠绿的小葱花。那味道,怎么也复制不出来。
前几天跟我妈视频,她说邻居家的萝卜熟了,给她送了一大袋。“等你放假回来,给你炖牛腩。” 她边说边擦萝卜上的泥,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花白的头发上,有几根调皮地翘了起来。我盯着屏幕里她的手,指关节有些变形,那是常年做家务留下的痕迹。
挂了视频,突然就想回家了。不是想念那道萝卜炖牛腩,是想念那个总把我 “不爱吃” 挂在嘴边,却把最好的都留给我的人。你们是不是也这样?小时候嫌弃妈妈做的菜太普通,长大后走了很远的路,才发现最想念的,还是那口带着烟火气的家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