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海口美兰机场时,吕宇峰还未意识到这次旅行将彻底改变他对“旅游”二字的理解。作为一个习惯了一切按计划行行的程序员,他的行程表精确到了每分钟——几点起床、几点用餐、几点参观什么景点,全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然而第二天,租来的电动车在前往东郊椰林的半路罢工了。
“不会吧?”吕宇峰推了推眼镜,第三次尝试启动电动车,显示屏依旧漆黑一片。他环顾四周,椰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不远处有几间看起来年久失修的木屋,路上空无一人。
“需要帮忙吗?”一个带着浓重海南口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吕宇峰转身,看见一位皮肤黝黑、约莫六十多岁的老人,戴着一顶破草帽,手里拿着把砍椰刀。
“我的电动车坏了,”吕宇峰有些窘迫,“这附近有修车的地方吗?”
老人走近看了看车,用刀柄敲了敲电池盒,嘟囔了几句吕宇峰听不懂的方言,然后摆手说:“跟我来吧。”
犹豫片刻,吕宇峰跟着老人走向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十分钟后,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几乎无人的海滩展现在眼前,海水呈现出他从未见过的蓝绿色,几艘旧木船搁浅在沙滩上,远处有渔民正在收网。
“修车的要下午才来,”老人用断断续续的普通话解释,“先看看海。”
计划被打乱,吕宇峰 initially 感到焦虑。他拿出手机,没有信号。手表显示上午10:27,按照计划,此刻他应该已经在椰林拍照,11点前赶往铜鼓岭。
“坐。”老人指着一段被海水冲刷得光滑的树干。
莫名其妙地,吕宇峰坐下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起初如坐针毡,不时查看无声的手机。老人则安静地修补渔网,偶尔哼几句方言小调。渐渐地,海风的咸味、海浪的节奏和远处的渔歌奇妙地安抚了吕宇峰的焦虑。
中午,老人从附近棚屋里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粉汤,里面有大块刚捕的鱼虾。吕宇峰惊讶地发现这是他几个月来最安心的一顿饭,没有一边吃一边查看工作消息。
饭后,老人带着吕宇峰沿着海岸线捡拾被冲上岸的贝壳和奇特浮木,用简单词语讲述每样东西的故事。透过老人的只言片语和丰富手势,吕宇峰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海南——不是旅游手册上的那个,而是充满生活痕迹、有着呼吸和心跳的海岛。
下午三点,修车人终于来了,五分钟就解决了问题——仅仅是线路松动。
付钱时,吕宇峰突然问老人:“为什么带我看这些?”
老人笑了笑,皱纹像海浪般在眼角散开:“城市人来这里看风景,却从不看海。你车坏了,是海想留你一会儿。”
回程路上,吕宇峰取消了后面所有的计划。夕阳西下时,他随意停在了一个小村庄,跟着当地人吃了烤甘蔗汁和椰子饭,晚上睡在了一家可以听到潮声的民宿里。
旅程结束时,吕宇峰的相机里几乎没有知名景点的照片,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意外的彩虹、老人修补渔网的手、搁浅木船的纹理、黄昏时渔民收网的剪影,以及无数种不同的蓝色。
回程飞机上,他在手机备忘录里写道:“有时最美的风景不在计划的目的地,而在意外停留的地方。生活或许也是如此。”
窗外,海南岛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云层之下,但吕宇峰知道,有些东西已留在了他心里,就像贝壳留在口袋,总会不时被手指触碰,提醒他那片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