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广州老城区的“莲香楼”已经飘出了蒸笼的白雾。穿堂风裹着虾饺的鲜甜、烧卖的酱香,掠过一张张摆着青瓷茶具的木桌。穿蓝色工服的阿婆推着餐车穿梭,“叉烧包、流沙包、豉汁凤爪——”的吆喝声,和茶客们用粤语的寒暄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广式早茶最鲜活的开场。
茶客们的规矩向来分明:先点茶,再选点心。老广州必点“普洱或铁观音”,浓茶解腻,还能刮油。年轻些的偏爱菊花茶,清清爽爽配甜食。茶具要烫过,茶斟七分满,长辈执壶时,晚辈得用手指轻叩桌面——这是“叩指礼”,代替弯腰致谢的讲究。
点心架上,虾饺永远是“头牌”。澄粉饺皮蒸得透亮,十二道褶子像白菊绽放,咬开时要先吸一口汤汁,再嚼那Q弹的大颗虾肉,笋丁的脆爽藏在其间,鲜得人眯起眼睛。紧随其后的是烧卖,薄如纸的皮裹着肥瘦相间的猪肉和虾仁,顶端点缀的蟹黄,蒸得油亮亮地渗进肉馅里,一口一个,咸香不腻。
而对于老茶客来说,“一盅两件”的灵魂或许是那份慢。退休的张伯和李伯相对而坐,一壶茶从滚烫喝到微凉,虾饺换了两笼,话题从街坊琐事聊到旧日时光。邻桌的年轻父母正教孩子用筷子夹肠粉,米皮裹着鲜美的虾仁和鸡蛋,淋上豉油,孩子吃得满脸酱汁,惹得大人发笑。
早茶的热闹会持续到上午十点,餐车渐渐空了,茶客们才慢悠悠起身。张伯放下茶杯,摸了摸肚子:“明天还来,试试新出的芋丝糕。”阳光透过木窗洒在空荡的桌面上,茶渍留下的圈圈印记,像是岭南晨光写下的诗,记录着这份藏在烟火里的从容与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