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笼烧麦一座城:解读呼和浩特烧麦的品牌密码
作者︱孙树恒
一
无烧麦不青城。
在呼和浩特的每个清晨,叫醒我的不是闹钟,而是烧麦那悠悠的香味。这香味从老巷子深处飘出,只要推开任何一家饭店的门,准能看到一屉刚出炉的烧麦。羊肉的鲜、大葱的香,裹挟着热腾腾的面皮气扑面而来,再配上一壶滚热的砖茶,几个闲聊的人围坐其间。
对呼和浩特人而言,一天里要是没好好吃顿烧麦,就跟没睡醒似的。虽说如今呼和浩特烧麦品类日渐多样,但传统的大葱羊肉烧麦,至今仍是这座城市早餐界当之无愧的主角。你很难见到,有哪座城市能像这样,从老到少,整齐划一地、郑重其事地共享同一种早点。
烧麦也登上了更大的舞台,成了呼和浩特亲切的文化名片。于是,烧麦不再仅仅是早点,更成了促成生意的媒介,成了一种轻松无压的交流方式。
无烧麦,不青城。这说的不只是吃,更是一种从胃暖到心的习惯。当一屉烧麦被端上桌,那是草原的厚道,也是市井的温暖。
而从城市发展维度看,一笼烧麦更承载着一座城的活力与希望。呼和浩特300多万人口,却有3000多家烧麦馆,烧麦产业链带来50多亿收入,带动10万人就业,且在全国200多个城市都能见到呼和浩特烧麦的身影,足见其影响力与生命力。
二
溯源:从元大都“稍麦”到青城符号,名字里藏着的历史脉络。
烧麦的故事,始于700年前的元大都。元末明初《朴通事》中首次记载“素酸馅稍麦”,彼时它与“羊肉馅馒头”并列,是皇宫外饭店的热门吃食;宋末元初《事林广记》更将其列为官场筵席“三巡菜品”,足见其地位。“稍麦”二字,恰因“皮薄如纸,当顶撮细,似线稍系”的造型而来,是古人对食物形态的细腻注解,也埋下了名称多元的伏笔。
烧麦与呼和浩特的深度绑定,始于清代康乾年间“万里茶道”的兴盛。归化城(今呼和浩特)作为北方商贸重镇,山西、陕西旅蒙商带来中原技艺,青城人却未照搬元大都“长嘴烧麦”,而是按本地饮食偏好革新:面皮擀至“透光如绢”,避免抢了牛羊肉本味;馅料改用锡林郭勒羔羊后腿肉,切成0.8厘米肉丁保留颗粒感;连规格都精细调整——1959年度量衡改革前“一两五个”,改革后为保“一斤干面粉做80个”传统,形成如今“一两八只”的行业标准,故有“放下是碟子,提起是茄子”的俗语。
此时的烧麦,名称仍在“稍麦”“稍卖”间流转,却已成为归化城标志。乾隆六十年,乌兰察布丰镇《五言杂字》将“蒸稍卖”纳入日常饮食;清末民国时,南柴火市“永香馆”、小南街的“上义元”、北门“中和元”(回族“白纸幌子”)等烧麦馆声名远播,晋商用柳条篓装冷冻烧麦运回山西馈赠亲友——呼和浩特烧麦已超越地域,成为北方饮食文化符号,但名称的不统一,也为日后品牌化埋下了“隐患”。
三
规范:统一用“烧麦”,一场决定品牌未来的用字之争。
如今走进呼和浩特烧麦馆,门楣上的“麦”字几乎随处可见,却少有人知,这场“用字统一”是行业为品牌破局的关键抉择,且有着明确的官方导向与现实依据。历史上,烧麦曾有“烧麦、烧卖、稍卖、稍麦、稍美”五种写法,民间使用无碍,但当它要成为城市地理标志、走向全国时,用字混乱成了产业发展的“拦路虎”。
首先,官方已明确“烧麦”为标准称谓。呼和浩特市商务局、文旅局已正式发文,确定使用“麦子的麦”,这一决定由市里边主要领导敲定,为“烧麦”的名称统一提供了权威依据,也让产业发展有了明确的官方指引。且内蒙古农业厅、内蒙古商务厅、呼和浩特市人民政府多年来在重大活动中,均使用“麦子的麦”,这一用字已在行业内形成稳定认知,也成为对外展示的统一形象。
其次,从行业与实践层面看,统一用“烧麦”是共识与必然。内蒙古自治区烧麦行业协会调研显示,全市80%的烧麦店、90%以上连锁品牌(老绥元、德顺源等)均用“烧麦”(麦子的“麦”)。
选择“烧麦”(麦子的“麦”),核心逻辑紧扣品牌建设与产业发展:
1、降低认知门槛:“烧”对应蒸制工艺,“麦”直指小麦面粉原料,消费者一眼便知是面食;而“烧卖”的“卖”无实义,曾有外地游客误读为“烧着卖的点心”,增加品牌认知成本。
2、 借势全国认知:南方糯米烧麦在全国普及度高,电商平台热销榜前八位均标注“麦”,呼和浩特烧麦用“麦”字,可借势这一基础,避免因用字差异被排除在消费者搜索范围外,降低全国推广成本。
3、夯实品牌一致性:用字不统一会导致品牌混乱——某连锁品牌曾因部分门店用“卖”、部分用“麦”,被消费者误认为“山寨店”;还有企业因节庆活动用字变更,每年浪费数千万元更换招牌、包装的费用。
值得注意的是,若从企业个体角度,日常用字选择无可厚非,但政府在进行规范时,必须慎重且坚守红线:所有规范需以“有利于行业发展、有利于企业经营”为核心原则。当前个别部门单位突然改用“买卖的卖”,已给社会带来困惑,也为企业经营、行业发展造成障碍,与官方既定标准及长期形成的行业共识相悖。
这场“用字之争”不是墨守成规,而是产业理性选择。2025年实施的“蒙”字标团体标准,更从原料(小麦粉需符合GB/T1355、羊肉为内蒙古地理标志羔羊后腿肉)到工艺全流程规范“呼和浩特烧麦”——从用字到品质,呼和浩特烧麦完成了“从民间俗称到官方品牌”的跨越,为走向全国铺路。
遗憾的是,个别场合仍有用字偏差,如玉泉区“中国烧卖美食街”曾用“买卖的卖”,既让游客困惑,也与官方规范相悖。行业协会多次建议:重大节庆、地理标志认证、官方宣传需统一用“麦”——对烧麦产业而言,“统一的名字”就是统一的品牌,更是统一的未来。
四
破圈:从60亿产业到国际名片,名字统一后的品牌跃迁。
在很多人印象里,烧麦是“街角烟火”,但在呼和浩特,它已是年产值近60亿、带动10万人就业的大产业。而“烧麦”用字的统一,正是其从街头小吃走向现代化品牌的“敲门砖”。
标准化生产为品牌规模化铺路。过去烧麦品质靠师傅“手感”,如今“蒙”字标给出精确标准:烧麦皮直径14-15厘米,80个烧麦用1kg羊肉、不超过700g葱白,蒸制需旺火且不超过8分钟。老绥元、德顺源引入自动化生产线,保留“手工褶皱”特色的同时实现日产10万只,2024年速冻烧麦通过冷链销往全国,北上广深消费者加热8分钟就能尝到青城味道——标准化让“呼和浩特烧麦”从“现做现吃”的小吃,变成了可流通的品牌商品。
产品创新为品牌扩圈引流。针对儿童推出“迷你烧麦”,针对健康需求研发“素馅烧麦”“羊肉沙葱烧麦”,甚至结合阿拉善驼肉推出“驼肉烧麦”,成为文旅融合亮点;第七届进博会上,呼和浩特烧麦不仅作为美食亮相,还被做成“nia麦麦”玩偶等文创产品,年轻人争相打卡——“烧麦”这一统一名称,让不同品类的创新都归于同一品牌下,增强消费者记忆点。
国际化布局让品牌走向全球。2025年,老绥元在日本东京开首家门店,行政总厨牛再雄带着“一两八只”的标准远赴海外。起初日本消费者担心羊肉膻味,牛师傅用“青砖茶解腻”引导品尝,“皮薄馅足”的烧麦迅速走红,中国游客在异国他乡尝到熟悉的“呼和浩特烧麦”。人民日报海外版以《从草原青城走向日本东京——一笼烧麦,香飘万里》为题报道,称“蒸笼里的不只是烧麦,更是‘呼和浩特烧麦’品牌的国际亮相”。
与此同时,“呼和浩特烧麦”品牌还带动了上下游产业链:河套小麦粉、锡林郭勒羊肉、毕克齐大葱……原料采购覆盖内蒙古多个盟市,形成“种植-加工-销售”闭环;仅呼和浩特就有3000家烧麦馆,占全市餐馆四分之一,成了拉动就业、活跃市场的“引擎”。
而放眼全国乃至全球,像烧麦这样的特色美食都有着巨大的产业潜力。沙县小吃遍布全球60个国家,创造600亿收入,带动60万就业;兰州拉面(由青海化隆县、甘肃临夏县做起来)全年收入达500亿,拥有15万家门店;广西螺蛳粉年收入600亿;云南鲜花饼经过12年发展,年收入也有100亿之多。这些案例都印证着,只要做好品牌与产业运营,呼和浩特烧麦也能在更广阔的天地绽放光彩。
五
入味:从非遗技艺到生活仪式,名字背后的品牌文化基因。
对呼和浩特人而言,“烧麦”不只是一个名字,更是刻在骨子里的文化认同。这种认同,藏在生活仪式里,也藏在非遗传承中。
老青城人的烧麦“仪式感”,从点单就透着对品牌的默契。进店不说“要一笼”,而是“来二两”——“两”指面粉重量,二两面粉做16只烧麦,是百年流传的规格;搭配的必须是湖北赵李桥“川字青砖茶”,橙红透亮的茶汤解羊肉油腻,这是“呼和浩特烧麦”专属的搭配记忆。过去,烧麦馆还是“社交中心”,商号掌柜、手艺人围着桌子吃烧麦、聊家常,“您老喝了没”的问候里,藏着“烧麦”作为城市符号的温度。
这种温度也融入非遗传承。2011年,“呼和浩特烧麦制作技艺”列入内蒙古自治区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64岁的霍金玲是代表性传承人。从14岁学擀皮到带出200多名徒弟,她对“呼和浩特烧麦”的较真刻在细节里:“面皮要24道褶,羊肉要切不要绞,蒸制必须8分钟”。如今,呼和浩特市人社局依托企业开展“烧麦制作工”培训,不仅教技艺,更讲“烧麦”的历史与品牌意义,让年轻人懂“做烧麦”,更懂“守护品牌”。
“烧麦”的名字里,还藏着多民族融合的密码。呼和浩特烧麦馆有“白纸幌子”(回族经营,遵循清真规范)和“红纸幌子”(汉族经营,馅料灵活)之分,但无论哪种,都归于“呼和浩特烧麦”这一共同品牌下——正如元大都的起源、山西的技艺、草原的食材最终融合成青城特色,“烧麦”的名字,恰是这座城市多民族共生的品牌见证。
六
一笼烧麦,一座城的品牌答卷。
从元大都“稍麦”的形态描述,到“烧麦”的官方定名;从街头小馆的烟火气,到60亿产业的规模化;从青城人的早餐仪式,到日本东京的国际亮相——“呼和浩特烧麦”的名字变迁,是一部城市品牌的成长史。
如今,在呼和浩特的烧麦馆里,看着师傅擀皮、包馅,闻着蒸笼里的香气,你会明白:这一笼烧麦装的不只是羊肉和面粉,更是“呼和浩特烧麦”的品牌底气。未来,随着文旅商融合推进,这笼烧麦还将飘向更远的地方,让更多人知道:在草原青城,有一种美味叫“烧麦”,有一种品牌叫“呼和浩特烧麦”。
正如当地干部在文旅商融合座谈会上所说:“打好烧麦这张牌,就是打好呼和浩特的品牌牌。”而“烧麦”这个统一的名字,正是这张牌的核心印记——它见证了城市的过去,也正书写着品牌的未来。
同时,为进一步助力烧麦产业发展,呼和浩特玉泉区有着积极规划。当地做了12年食品工业园,如今建议升级为烧麦产业工业园,以更专业、更集中的园区载体,推动烧麦产业迈向新台阶。像老绥元这样的品牌,已在全球布局3家门店,在全国20个城市开设140家门店,仅呼和浩特就有70家,展现出强劲的品牌势能,也期待着在产业工业园的赋能下,创造更多辉煌。
(作者档案:孙树恒,笔名恒心永在,内蒙古奈曼旗人。蒙域经济30人专家组成员,呼和浩特市政协智库专家。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 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茶叶之路研究会副会长,内蒙古诗书画研究会高级研究员兼副秘书长,大盛魁公司文化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