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这个时候,安徽某县城的王海一口气租下三个外仓,只为给自己的零食店囤货,今年他却连一箱矿泉水都不想多进。
他的三家零食量贩店门口,“旺铺转让”的告示贴了两个月无人问津。
用他的话说:“现在转手还能赚点钱,再拖下去可能连本都保不住。”
从2024年下半年开始,零食行业不再像之前那么火热。
有人靠着倒卖店铺赚得盆满钵满,有人高位接盘后血本无归,还有人刚开业三个月就被迫挂出转让告示。
这场看似疯狂的“击鼓传花”背后,似乎预示着零食行业从暴利神话到泡沫破灭。
时间倒回五年前,量贩零食店还是创业圈的“财富密码”。
2019年,湖南一家县城里,赵一鸣零食的首批加盟商李姐盘下200平方米的店面,靠着品牌方的补贴和下沉市场的空白,日营业额轻松破万,毛利率接近20%。
不到十个月,她就收回了近百万元的投资成本。
最疯狂的时候,有人一口气开了十几家店,转手一家店就能赚一两百万转让费。
那时的生意经简单粗暴:找个黄金地段,挂上连锁招牌,用低价吸引消费者。
品牌方手把手教促销,供应链给折扣,连装修都有模板。
在消费降级的背景下,这种“十元店升级版”迅速占领县城街头。
一位早期加盟商回忆:“2021年之前,回本周期普遍在一年内,有些甚至半年就能回血。”
这种暴利吸引了无数追梦人。
2023年,90后创业者小林辞去互联网工作,带着全部积蓄加盟某头部品牌。
他记得招商会上PPT里写着“日均流水1.5万,毛利率18%”,台下坐满了和他一样两眼放光的人。
但没人想到,命运的转折来得如此之快。
转折点出现在2024年。这一年,鸣鸣很忙门店突破1.5万家,好想来逼近万家,三只松鼠、良品铺子等巨头也杀入赛道。
在河南某十八线小城,一条步行街上挤着赵一鸣、零食很忙、好想来等8家店,最近的相距不到50米。
一位消费者调侃:“买包辣条都要货比三家,谁家便宜一毛钱就去谁家。”
疯狂扩张的直接后果是利润蒸发。
武汉加盟商谢诚的门店原本月毛利能到19%,2024年却跌至勉强覆盖房租。
他算过一笔账:一家店月营业额要做到30万才能保本,但周边新开的五家店分流了40%的客源。
“现在每天一睁眼就在算水电费,感觉是在给品牌方和房东打工。”
更残酷的是品牌方的“背刺”。
一位南昌加盟商在700米范围内遭遇3家同品牌门店,公司却未提前告知。
还有品牌被曝出“直营插店”策略。
看到某加盟店生意好,就在隔壁开一家面积更大的直营店抢客流。
“这哪是战友?分明是来砸场子的。”有加盟商在社媒吐槽。
价格战更是卷到匪夷所思。
湖南娄底两家相邻门店曾上演“折扣对决”:一家挂出6.8折,另一家直接降到5.8折,创始人甚至在社交平台放话:“就是要比对手低10%,硬干到底!”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让毛利本就微薄的加盟商雪上加霜。
在零食行业内,流传着一套“定价秘籍”:转让费通常是店铺未来两年利润总和。
比如月净利2万的店,开价40万-50万。
有卖家为抬价不惜刷单造假,把日流水从5000元P成2万元,新手稍不留神就会踩坑。
江苏某购物中心的一家零食店,一年内换了三任老板。
第一任老板早期入场,转手赚了80万,第二任苦撑半年亏损20万,只能低价甩卖,第三任接手三个月就挂出转让告示,理由是“周边又开了两家新店”。
在加盟商交流群里,这种故事被戏称为“二道贩子经济学”:开店赚消费者的钱,关店赚接盘侠的钱。
在这种情况下,踩坑防不胜防。
2023年入局的小林,店铺刚开业就遭遇同街三家竞品,日均流水从预期的1.2万暴跌至3000元。
坚持半年后,他试图以30万转让,却发现连问价的人都寥寥无几。
“当初投了70万,现在20万都没人要,只能眼睁睁看着库存过期。”
他在小红书写下长文,评论区满是类似遭遇的创业者。
面对乱局,头部品牌开始寻找新出路。
三只松鼠收购“爱零食”进军折扣超市,万辰集团推出“来优品省钱超市”,SKU从零食扩展到米面粮油。
但这些转型同样充满风险:一家250平方米的折扣超市需要投资130万,日销1万才能勉强盈利,回本周期长达3-4年。
面对这种市场情况,资本也在重新站队。
盐津铺子突然撤资鸣鸣很忙,接盘方竟是成立仅两个月的新公司,良品铺子与赵一鸣零食对簿公堂,三只松鼠却逆势砸钱并购。
当品牌方亲自下场开店,加盟商反而成了“随时可弃的棋子”。
未来的生存法则愈发清晰:要么像鸣鸣很忙、好想来那样靠规模碾压,要么像区域品牌“爱零食”那样死磕供应链。
但对于普通加盟商而言,更现实的选项或许是及时止损。
正如一位从业者感叹:“早期赚的是模式红利,现在拼的是谁跑得快。这场游戏里,最后接棒的人注定要付出代价。”
如今来看,量贩零食行业像极了一场大型真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