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旅中国

青岛之旅

■ 刘云花

又是夏天，想起去年夏天女儿带我和桐桐（外孙女）一起到青岛旅游的情景。那几天时光温暖，所遇皆开心，大海包容了我所有的烦恼与浮躁。感谢女儿的大学同学一家热情地招待，还抽出时间陪我们一起玩，难得的同学情。

01

六月二十五日上午，从盐城出发青岛，四点左右高铁到站，女儿的同学一家三口接到高铁站，直接把我们拉到青岛的一个海口，那里沙滩有帐篷。桐桐五虚岁，女儿同学的儿子宥宥四虚岁，见面宥宥试图找桐桐说话，桐桐抿着嘴，眼睛慢悠悠地转东转西，无论大人怎么挑逗，她都坚持不开口，但看得出见有个小孩，心里藏进欢喜，后来她轻声地告诉妈妈，是不好意思说话。

第一次见海，我像从梦中来，又像走进梦里，风把刘海梳向额边，我的眼睛一会瞄准蓝天下几块没用的白云，一会在大海上拎起几朵咆哮的浪花，我在大海的真实里虚幻，在它无边无际的起伏中起伏，太阳强烈，它掀开海的面纱，天水相连的秘密，被我越看越浅。

站在海水里，碧绿的海藻在我们的小腿上撞来撞去，说它爬上沙滩，它又转身下水，说它游向深处，它又扑向岸边，它就那么犹豫不定的放不下大海，在水里苦涩地熬着，不如海鸥练就一身本领，在浪尖上或滑行或飞转，来去自由。

桐桐的欢喜是叠加起来的，从换上粉色爱莎裙的泳衣开始，就直接进入无限级的快乐中，软软的沙滩，涌动的海水，有她取之不尽的乐趣，她的兴奋如浪潮，没有一刻平静。

傍晚，我们兜起风，去崂山，去看一眼青山渔村。绕海的山道弯曲，我左肩扛着山，右手提着海，这时候，太阳已经跨过大海，正在翻越崂山，我们在“海上第一名山崂山”处下车，巨石红字下，扶栏空洞洞地隔绝不了我的视野，失却光芒的海，暗藏神秘，它的鳞片在动荡中不规则地排列着，拥挤着，仿佛藏匿在深海的所有生灵，都在蠢蠢欲动。

车子再次靠边，此时，已经来到崂山深处，我们站在西边最佳观景处，看渔村在崂山脚下红瓦白墙，美丽而壮观地在绿色中铺展，大海也从崂山的北部绕过来，出现在渔村，又是一个广阔无比的世界。一条山脊几个岛屿，从大海里冒上来，披着夕阳洒下的光晕，海水湛蓝蓝的印着天空，远远的，我们俯瞰渔村在青山中静谧，神话，在天光渐暗中渐渐蒙上一层看不明白的青纱。

02

青岛的网红墙很出名，也许有人就是冲墙而来，游客大多相互理解，快快地拍，速速地腾出位置避让镜头，也有沉浸在转角就是爱的气息里，一拍再拍。这个充满外地人的城市，夏季更不用说，满街走的都是外地人，外国人，包括开店做生意的，路边摆摊的，穿街走巷卖气球的，以致问个路都比较困难。我们沿着彩绘的街道转来拐去，墙壁各有风格，桐桐一边在熟悉的卡通图画中欢喜，一边又喋喋不休地抱怨：

“这有什么好玩的，老是拍照，拍照，这有什么好拍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什么时候到沙滩？”

在她以为，来青岛就是玩沙滩，大海，像这样满街穿，只是去大海的路上，她的目的地只有沙滩。我不如她心有定数，有撼不动的大海，我感觉我像一只自由的流浪狗，这里站站，那里瞅瞅，很放松，一切由女儿操心，不过，骆驼祥子博物馆就在附近，一定要去看看的。

中午吃饭比较方便，走到哪里都有小吃部，比问路好多了。饭后，转到骆驼祥子博物馆的巷子里，是从进口的位置跑了一个来回，第三次才拐进来的，其中问了附近几个门店的人，都说不准确，是他们不关心骆驼祥子，还是老舍喜静，隐居太深？按点开放，等了大约二十多分钟，铁艺门才打开，幸好青岛夏天的气候宜人，尽管太阳大，不闷热，不会出一滴汗，在等的人也没一个急躁的。

《骆驼祥子》是从青岛走向世界的。老舍在国立山东大学任教时，萌生了写骆驼祥子，在此之前老舍都是以教书为主，放寒暑假从事写作，《骆驼祥子》是他辞去教书职业，全心写作的第一篇长篇，并一炮打响。《骆驼祥子》是一九三六年春天构思，夏天开始落笔，冬天成书，一九三七年一月在《宇宙风》以长篇连载发表，这时小说并没有写完，前面在发表，后面老舍还在人物命运里继续。

在博物馆有三大感触。一是静：有一张一九三四年老舍在写作的照片，应该是夏天，他光着膀子坐在小方桌前，手里的笔在写的状态，他很精神，也很清瘦，他的专注把人一下子拉进了非常宁静的时间里，玻璃柜《骆驼祥子》手稿也在墨迹里沉静。就是这幽静的环境，老舍以穷苦人的底层生活为切入点，写出祥子骆驼般，起起伏伏的人生挫折与社会命运，他仅用两年时间完成了长篇创作。二是动：我们来到另一间，墙上挂着《骆驼祥子》的剧情介绍，和文学名著是怎样诞生的，情节一幕幕地展开，让人不由地跟着祥子为买一辆属于自己的人力车，到处奔忙，特别是大屏幕滚动播放祥子拉着车，边擦汗边奔跑过来，觉得时间就是用来奔跑的，不停地奔跑。三是听：走出陈列室，博物馆出口处有个显示屏，在不停播放有关老舍的画面，有字幕，是原声，有老舍跟记者对话的，有跟外国友人交谈的…听着听着，时间回流，在那些脚踏实地的生活里，老舍的文学，风光无限，他精神地活着，满腹才气地活着，他交集于上流，却写出底层人的命运。现在，他平静的语言，是时间里永远的声音，没有老去。

我们在参观中，还遇到一位八十多岁老者，胸前挂着义务讲解员的牌子，他讲述青岛的演变，老舍在青岛，可惜老人方言太重，我听不懂，后来女儿同学说，那位老人义务讲解二十余年了。

03

离开博物馆，我们直奔另一个海口。被海抱着的青岛，从哪里出发都不远，步行，十几分钟，这会桐桐满心欢喜。我们沿着热闹的街道，贴近建筑物的阴影而行，桐桐心心念念的海，在街的前端，开出一个口子，一会，大海如镜仰在蓝天下。靠近扶海围栏，我的眼睛无法收拢海的辽阔，也无法放大船只本来的大，游客不计其数，自动形成大海彩色的项链，太阳不计成本地射出光辉，增添色彩的亮度，我与我的头发已经不能保持平静，别说海都是一样的，今天的海，礁石如秧田包子，沙粗如石子。

“没有沙滩，又不能下去玩，这有什么好啊？我要到昨天那个沙滩去？”看到大海，桐桐突然一脸的失望，不断抱怨。

昨天的沙滩，是个还未开放的海口，私人经营的帐篷里有火锅，傍晚还挂起暮布，晚上放映像，我们带桐桐走时，她十分不舍。是的，我也不知道音乐与歌唱在大海的涛声中，会给人带来怎样的感觉？也不知道啤酒与海水混合的味道又是怎样的味道？当然，桐桐不会想这么多，她还留恋在昨天与宥宥堆沙，刨沙，抛沙的氛围里，撒欢在抛不远的水滴里，跌倒了不痛，累了钻进帐篷吃西瓜，零食，小脚还流连在沙里犁来犁去的感觉里。

“可以下去。”女儿看见前面一叠宽阔的台阶。

海滩在岸边紧凑着，我也凑过去。面前，散落的礁石历经万难，伤痕密集，它们被浅浅的海水串联着，也禁锢着，不过，此时的礁石，也是夺目的，它的千疮百孔被这么多目光抚摸，怜惜，甚至欣赏，它的伤势应该在一点点地治愈？我靠着岸脚坐在石子上，感受六月的烈日，铺天盖地也晒不热一阵清风，一颗砂砾，看浪拍打着天空落下的蓝，看船只由大变小，又由小变大。

能挽起裤腿站在水里，桐桐倒也高兴，手脚被海水浸润都大了一圈，正玩在兴头上，有人发现涨潮了，大家陆续退出海水，女儿牵着桐桐催促上岸。

“再玩一会”

“不行”

“就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人家不都还在玩吗？”桐桐看周边还有那么多人，其实，这时候礁石越来越小。桐桐十分不情愿地走在粗糙的海滩上，继而快快地上了台阶，一个人直径往前，走得飞快。

“妈妈赶快把桐桐拉住，她都上去了。”我连忙起身小跑，追上人群里的桐桐，她眼泪吧啦吧啦地往外流。我们扫码付费把脚冲洗了一下，然后坐在长凳上休息，桐桐仍伤心地掉眼泪，问她为啥，她说还要到昨天的沙滩玩，还是昨天的沙滩好，女儿拍了个视频发给同学看，只是觉得好笑，没想到同学说晚上带我们到石老人沙滩玩，那是市内最大的沙滩，距离酒店几十分钟路程，这回好，桐桐的眼泪立即收住，跟演戏一样。

石老人沙滩位于崂山区，是国家旅游度假区，因海中一座约17米高的天然海蚀柱而得名，是城区最大的观光沙滩。

风在海边有点急，我们都穿着长袖上衣，桐桐的防晒衫已经在我的胳膊弯里了，她和宥宥在车上一句话没有，像是忘了昨天下午两人玩得那么开心，你越撩她叫弟弟，她越不出一声，当两脚落在沙滩上就完全颠覆了，你追我喊，哪有她说的不好意思说话呢？

沙滩上，我们的洞洞鞋夸大脚印，灯光把细精精的沙粒照成银白色，风飕飕地吹，是秋天的样子。夜幕里的海黑压压的，远处的天已经掉进海里，星星从海上飘起来，眼睛还在眨巴着。一道道白色的浪条，哗哗地，一层层地扑闪过来，使麦色的沙滩一会含在水里，一会又被搁浅，经过反复拍打的沙滩平整而板实，然而，手拿工具寻找鲜味之人，头顶的灯，贼亮亮地盯着，不放过一个蛛丝马迹。

忽然，我发现胳膊上的防晒服不见了，一阵张望，已在沙滩沾了潮气，又忽然，海水浅了，是潮汐。真巧，下午赶上潮起，晚上赶上潮落，大海足够大方，没让我们白来。这时候，沙滩上多了许多帐篷，都是明早看日出的，那又是一个怎样的惊喜呢？

04

走出酒店没一会，我就后悔没把桐桐的洞洞鞋换成凉鞋，其实，都准备穿洞洞鞋的，因为下午到小麦岛去，也不知道那里可不可以下海，我是不喜欢穿洞洞鞋临出门时换了，女儿也换了鞋，不像昨天带个小旅行箱，需要的都带上，但又嫌累赘。

上午，我们去青岛海洋博物馆，观看了两场演出，还参观了各种海洋动物等等，桐桐的兴奋是持续的，就是洞洞鞋吧嗒吧嗒的，我看着急在心里，幸好走的路不是很多，看表演都是坐着，中午就餐也在附近。

午后的太阳正浓，女儿搜了一家附近的理发店洗头，我们走在叫不出名字的路上，桐桐有些晃悠，脚步慢下来，一看，她眯着的眼睛勉强睁开，又眯起，脚还下意识的挪着步子，我立即抱起她睡在我的肩头。理发店在对面，很近，可护栏相隔，要前面掉头才行，只好打的。真没话说，车刚停稳我就看见，理发店里有条黑色皮革凳子，宽宽的闲着，这下熟睡的桐桐可以更舒服地睡一觉，一会好有劲去小麦岛玩。

小麦岛公园是滨海生态公园，位于青岛市南区和崂山区交界处，原名墨岛，开发于2018年，我们顺着人流，通过栈桥上了小岛。小岛不陡也不拖拉，基本属于自然风景，我们收起遮阳伞，撂下手提袋，坐在沙土坡的草地上，小树斜斜地送来影子，清风挑起发稍，忽然，一下子人就放松下来。

岛上闲坐的游人三两成群，桐桐自玩自的脚手闲不住，洞洞鞋实在有碍活动，她也没觉什么，一直精神饱满。桐桐虽然小，不连累人，不需要大人过多操心与担心，她不会提多少要求，总体比较听话，我常常被她的活泼感染，被她出乎意料的话而快乐。

此时，大海仍然在面前忙碌着，天边已经缝进海里，看不见粗俗的针脚，云朵改变图案迎合风的脾性，我们在这小岛上妄想把海彻底地看透看穿。

此时，一把吉他在海边一会哀伤，一会欢快，那位年轻的，充满朝气的小伙子，用他磁性的嗓音，美妙的乐曲，一首接一首，把生活的故事深刻弹唱。不知道何时太阳已从左边的小树上坠落，海面黯然失色，我的衣服潮绵绵的，感觉空气也有点咸涩涩的味道。

返回，我们一路与大海作别，可大海一直在我的右边跟随，时间的步子把黄昏走近，而桐桐的拖鞋老是使上劲来，我的内心一次次自责，要是穿了凉鞋多好，喜好动的她，走路都是带跑的。

“我走不动了，哎呀！好累。”

“我抱你”我的胳膊又一次挽起桐桐的欢喜。

“应该是真的累了”女儿轻轻地跟我说。不像下午进景区时，我一抱桐桐她就反对。

“下来，不许抱，自己走。”其实，是我要抱，看她拖鞋着急。我走一段，抱一段，要求她两腿抬高，上身立起，这样要轻一些，不然赖在身上抱一会手臂就没劲了。站在公路边等车，偏偏的车司机在附近导不到我们具体位置，沟通半天，硬是把路灯等亮了。回到酒店，女儿从夜市买的许多小吃与水果，我和她都疲劳得没了食欲，只想休息，而桐桐在车上睡过，这会清醒有劲，吃喝都香，她洗澡后用抽纸沾水，在镜子前认真地往脸上贴，学我们敷面膜，没有一丝困倦。

时间一晃，又是一年，青岛之旅令我开怀，桐桐又长高了，记忆也长了根脚，她那粉色闪光的小卡子，让她隔三差五地提到青岛的夜市，当然，我们一起不慌不忙地玩过大海，沙滩，还有海洋里那些巨大与微小的各种动物，捡拾了许多我们平时不曾有过的乐趣。

刘云花，安徽桐城人。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当代诗歌研究会会员，安庆市诗歌协会会员。作品刊发于有关文学刊物、报刊等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