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觉醒(Spring Awakening)三年前的初春,我第一次遇见医巫闾山。
晨雾裹挟着冰凌花的冷香,石板路上的青苔还带着残雪的湿润。在药王谷(网页5),采药老人教我辨识北柴胡与刺五加,指尖沾染的泥土混着草木汁液,化作掌纹间流淌的古老药方。山腰的圣水盆(网页5)涌出清泉,村民说饮三口能转运,我却更痴迷于水珠折射出的七色虹光。当满山野杜鹃在四月炸成粉紫色的云霞时,我裹着道观借来的棉袍,看道士们用朱砂在桃木牌上书写祈福咒文。香火缭绕中,千年时光坍缩成一声磬响。夏之狂想曲(Summer Rhapsody)去年盛夏的暴雨将闾山浇铸成青铜色。我在望海峰(网页5)的观景台躲雨,闪电劈开云层时,整片石林突然化作《山海经》中的妖兽阵列。湿透的冲锋衣紧贴脊背,登山杖敲击玄武岩的脆响与雷声共振。最惊险处是穿越仙人桥(网页2),三十厘米宽的天然石桥被雨水浸得泛光,下方深渊蒸腾着乳白色水雾。抓紧锁链挪步时,一只红腹山雀突然掠过耳际,羽翼扫过的气流让我险些失衡——后来才知,这竟是山神对莽撞者的温柔警示。秋日启示录(Autumn Revelation)真正读懂这座山,是在某个寒露时节的黄昏。
踩着咯吱作响的糖槭落叶登上辽代皇陵遗址(网页5),夕阳将契丹武士的石刻拓印成血色剪影。当地守陵人的曾孙女偷偷告诉我,每逢重阳,村民会向山坳抛洒五谷,祭奠那些与山岩融为一体的无名亡魂(网页10)。当晚借宿归朴民宿(网页5),老板娘用山核桃木煨炕,窗棂上的霜花与炕桌上的榛蘑炖鸡一同氤氲。半梦半醒间,听见林涛翻涌如海,恍惚觉得自己成了某块沉睡亿万年的火山岩。致命冬宴(Deadly Winter Feast)而今这场暴雪,彻底撕碎了所有浪漫想象。能见度归零的瞬间,GPS信号与体温计数字同步消失。防滑链在冰面上打滑的尖锐声响,混合着雪粒刮擦护目镜的沙沙声,谱写成死亡协奏曲。躲进废弃的护林站时,睫毛已冻结成两排冰棱,手指僵硬得握不住打火石。绝望中翻出背包底部的北镇猪蹄(网页5),油脂在齿间凝固的刹那,突然想起山民说过:医巫闾山的雪,能埋住猛犸象,却埋不住求生的魂。神迹时刻(Divine Intervention)当意识开始涣散时,木门的吱呀声惊醒了我。
举着松明火把的老猎户逆光而立,羊皮袄上落满雪尘,恍若从萨满壁画中走出的山灵。他的桦皮壶里晃着自酿的松子酒,辛辣液体滑过喉管的灼痛,竟比朝阳更让人热泪盈眶。火塘边,他指着墙角的兽夹说:“这山吃人,也养人。”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我们嚼着冻硬的虹螺岘干豆腐(网页5),听他用方言讲述1954年雪崩中,某位道士如何用道袍接住坠崖少年的故事。重生之光(Rebirth in Dawn)破晓时分,老猎户执意送我下山。穿过雾凇林时,他忽然指向东南方:暴雪洗净的天空下,龙潭瀑布(网页4)的冰柱正迸裂出翡翠色的内核,雪沫被朝阳点燃成金粉,飘落在我们凝固的呼吸里。山脚的庞家水馅包子铺(网页10)升起炊烟,老板娘隔着老远喊:“闾山留客不留命!”咬开包子的瞬间,滚烫的汤汁混着未化的雪水,在舌尖奏响生命的复调。永恒契约(Eternal Covenant)如今我的摄影展《医巫闾山:幸存者的十二月相》正在北京展出。那组暴风雪中的自拍像旁,陈列着老猎户送的鹿骨哨。
每当有观众问起展签上的“山神税”字样,我便指向照片里那道将雪原劈成阴阳的闪电——那是自然收取的敬畏,也是旅人献给大地的,最的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