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扬州小巷深处。摄影:逛逛
5月17-19日,群学书院举办的“至今千里赖通波——大运河文化深度研学计划”第一期“春风十里扬州路”顺利举行。本文是参加活动的薇子老师撰写的行记,群学书院刊发于此,以飨读者诸君。正如作者文中所言,一次阅读,可以看到文学的力量;一次参观,从文字落到现实,可看到人性之美。要相信生活,相信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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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扬州,去看两个人
文 | 薇子
一
正是放晚学时间,东关小学的学生们如潮水般的一阵阵从我面前涌过,我站在学校东门栅栏前,心下嘀咕:“这不是没路了吗?再走 就要进学校了啊。”退后几步,犹犹豫豫间,不经意一抬头:旁边一根电线杆上分明有个路标,佩弦先生在照片中笑眯眯的瞧着我:“朱自清故居,向前100米。”于是,左转,进入安乐街坊。没走几步, 又有一个路标直指安乐巷。
巷子狭小,两边房屋都不高大,青砖黑瓦上是零乱的电线。行人更少,安安静静,偶尔过来一辆小电驴,带来些许机器发出的声音。
又出现一个指示牌:“朱自清故居,安乐巷27号。”终于到了。
▌扬州朱自清故居
兴冲冲到门口,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大门紧闭着,门口竖一块闭馆公告:“朱自清故居将于5月15日启动保养维护工程,暂停对外开放,预计6月底开馆。……”
记得2021年元旦,我去桐乡石门访丰子恺故居,也因装修被拒之门外。然后赶往上虞白马湖畔,想在那边弥补下遗憾,可因为疫情,丰子恺的“小杨柳屋”、李叔同的“晚晴山房”、夏丐尊的“平屋”都关门拒客,当然也包括朱自清旧居。那一天,冬日的阳光好到极致,走在门前湖边的小路上,树果子落下的声音都听得见,我在那一排民国才子们的旧居前,徘徊又徘徊。
▌春晖中学旧影
▌春晖中学内平屋(夏丏尊旧居)
▌春晖中学内晚晴山房(李叔同旧居)
唯一收获的是照片,从围墙的花格空隙里伸进手机,拍下白马湖边朱自清旧居的屋子,和门口的介绍:
“1924年3月,朱自清先生应聘任春晖中学国文教师。10月,携家眷至白马湖,借平屋西侧三 间作居室。课余,常与夏丐尊、丰子恺等在平屋、小杨柳屋小聚,切磋文艺,恳谈人生。1925年8月,朱先生赴清华大学任中文系教授,家眷仍留在白马湖,至1927年1月,始举家移居北平。”
▌春晖中学内朱自清旧居,摄影:NANA
时隔三年多,榴花如火的时节,我站在扬州安乐巷27号门前,又不得入内。心有不甘却也没法,准备绕着朱家围墙兜个圈子,权且算作到此一游。一个正在倒垃圾的大姐看我这般模样,指了指一个小门,说:“从这里也可以进去。”我依言而行,推门而入。
小小庭园里,尘土飞扬,一片狼藉。一个工头模样的人 告诉我,里面正在装修,到处都是灰,没有啥东西可看了。我只能站在门廊边,拍下小院一角。
查资料知道了一些关于故居的事,朱家住在安乐巷27号的时候,朱自清已到北平教书。1932年,与陈竹隐成婚后,携妻子回扬州时在此居住。扬州的“朱自清故居”是全国保存最完好的朱氏旧居,其中书房和卧室都保持着当年原貌。
▌扬州朱自清故居内景
我是第三次到扬州了,前两次都是随团匆匆而行。这次有短短一个下午独处的时间,来看看朱自清先生,回忆他在文学上的成就,以及他的气节和情操,对他是一种缅怀。站在他的故居前,想起年少时可以全篇背诵的《春》;想起暮晓读的《白马湖》;想起去年6月在南京世界文学客厅举办的南京名篇诵读活动,蓝素有约主播朗诵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南京》;浦口火车站里朋友们齐声诵读的《背影》……那些人那些事,对我的过往也是一种缅怀。
▌浦口火车站里朋友们齐声诵读的《背影》
朱自清在《我是扬州人》中说:
“在邵伯住了差不多两年,是住在万寿宫里。万寿宫的院子很大,很静,门口就是运河。河坎很高,我常向河里扔瓦片玩儿。邵伯有个铁牛湾,那儿有一条铁牛镇压着。父亲的当差常抱我去看它,骑它,抚摩它。”
第二天,我随着群学书院组织的大运河文化带研学团,去了运河边的邵伯镇,到了斗野园,园内有只康熙年间铸的铁牛,是不是朱自清小时候骑过的呢?
▌邵伯古镇上的这只铁牛,见证了大运河的变迁与沧桑。也许就是朱自清先生儿时的玩伴(摄影:刘青)
二
在高邮,讲到特产,我的第一反应是咸鸭蛋;讲到高邮的名人,脑海中跳出来的是汪曾祺。
去汪曾祺纪念馆旁的祺菜馆用午餐,一进餐厅,发现凉菜已摆上桌面。一盘切开的咸鸭蛋最吸引我的目光:蛋黄通红,蛋白如玉,摆盘精致得可以入画般的。
▌高邮特产双黄鸭蛋
现在很少吃咸鸭蛋的我,禁不住夹了一片送进嘴里,蛋黄透沙,蛋白柔嫩,咸淡适口。想起汪老在《端午的鸭蛋》中写的咸鸭蛋吃法:“带壳切开,是一种,那是席间待客的办法。平常食用,一般都是敲破‘空头’用筷子挖着吃。筷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不禁莞尔,以前在家里吃咸鸭蛋,我不就是这么搞的么?
食间听闻一则趣事,说有人曾当面奉承汪曾祺,“高邮古有秦少游,今有汪曾祺,秦少游第一,您第二。”汪曾祺听后,慢悠悠地说:“高邮鸭蛋是第二,我第三。”
食中有性情,味中有人生,真是个可爱的老头儿啊!
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
这是2024年5月18日下午,离他的27周年忌日刚过去两天。
一进纪念馆大门,迎面的砖墙上,汪曾祺的大幅画像悬挂其中。戴鸭舌帽,穿西装扎领带,目光望向远方,神情有些严肃。
▌汪曾祺纪念馆外景,摄影:刘青
▌汪曾祺纪念馆内景,摄影:刘青
展览的前言和结束语,都由现任中国作协主席铁凝撰写。她在前言这样写道:
“他像一股清风刮过当时的中国文坛,在浩如烟海的短篇小说里,他那些初读似水、再读似酒的名篇,无可争辩地占据着独特隽永、光彩常在的位置。能够靠纯粹的文学本身而获得无数读者长久怀念的作家真正是幸福的。他就是他自己,一个从容地‘东张西望’着,走在自己的路上的可爱的老头。这个老头,安然迎送着每一段或寂寞或热闹的时光,用自己诚实而温馨的文字,用那些平凡而充满灵性的故事,抚慰着常常焦躁不安的世界。”
记得当年读到他的《受戒》、《大淖纪事》、《异秉》等作品,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与众不同的清新之气,仿佛一个老爷爷在夏天的夜晚,坐在树下,摇着蒲扇,身边的小事信手拈来,编成故事,慢悠悠地讲给你听。
很欢喜的摘录了展示在馆内的他的几句话:
“我们这个民族,长期以来,生于忧患,已经很‘皮实’了,对于任何猝然而来的灾难,都用一种‘儒道互补’的精神对待之。这种‘儒道互补’的真髓,即‘不在乎’。这种‘不在乎’精神,是永远征不服的。”——《跑警报》
“一个人口味最好杂一点,耳音要好一些,能多听懂几种方言。口味单调一点,耳音差一点,也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对生活的兴趣要广一点。”——《五味》
照理说,他经历了那么多复杂的困境,心里应该会有些阴影。但我看来看去,到处洋溢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生命的愉悦。他爱美食,会做菜,喜欢把好吃的东西与家人、朋友和读者分享。喜欢生活气,冲和散淡,温柔明媚,日常小事会被他品出诗意,拥有着勃勃生机。正如他自己说:“(我)有过各种创伤,但今天应该快活。”
▌汪曾祺纪念馆内景,摄影:刘青
这不是金庸先生说的那种意境么?“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最后一个主题展馆“永远的纪念”内,还原了汪老的书房,也陈列了作家们对“中国最后一位士大夫”的怀念与崇敬。
▌汪曾祺纪念馆内陈设的汪先生生前的书房
我在汪老的书房前呆了很久。书房里的书柜、沙发、书桌都是从汪曾祺在北京的书房中搬过来的,并且按原样摆放。书桌上,台灯下,有白瓷茶杯一只,干干净净的。我一格一格扫视他书架上的藏书,想知道他的书都是什么题材。
再看看文坛后辈对汪老的评价:
贾平凹:“汪是一文狐,修炼成老精。”
莫言:“有人有才而无趣,有人有趣而无才。汪先生是多才而有趣之人。有人留下文章没留下事,有人留下故事没留下文章。汪先生是既留下很多文章,又留下很多故事的人。”
苏童:“汪曾祺先生的作的品呈现出大家的风范,其风格似九曲流水,空谷清音,是中国文学宝库中一块闪亮的瑰宝。”
......
人最可贵之处在于看透生活的本质后,依然热爱生活。他看杂书、写美文、做美食、画画写字,和儿孙作朋友,“我们都是世间的小儿女”。家人对坐,灯火可亲,生活的厚味,需一层一层地感知。
走出纪念馆时,下午三点的阳光依旧灿烂。一次阅读,可以看到文学的力量;一次参观,从文字落到现实,可看到人性之美。要相信生活,相信爱!
▌汪曾祺纪念馆内景,摄影:刘青
大运河深度研学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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