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邯郸街头,暑气还没褪尽,柏油路面上仿佛还浮着白日晒出的余温。可老唐拉面馆的灯,亮得比头顶的月亮还执着,玻璃门被进进出出的人推得“哗啦”响,里头的热闹气顺着门缝往外淌——是面汤翻滚的咕嘟声,是老唐扯面时面条撞案板的“砰砰”声,还有食客们敞开嗓子的笑谈。
老唐系着件油亮的白围裙,胳膊上的肌肉随着揉面的动作鼓着。他手里的面团在案板上转着圈儿,指尖沾点面粉一摁,再猛地一扯,“啪”地甩出去,面条就像长了腿似的,在他手里抻得又细又匀,借着劲儿往沸腾的锅里一丢,溅起的水花带着麦香扑上来。“老唐,多加把青菜!”角落里穿工装的大哥举着空碗喊,老唐头也不抬应“中”,捞面的漏勺在锅里搅了两下,连汤带面扣进粗瓷碗,淋上琥珀色的骨汤,撒把翠绿的葱花,最后“啪”地浇一勺红油,香得邻桌的人直咽口水。
面馆门口的梧桐树下,卖武安驴肉卷饼的男人也没歇着。他的小推车擦得亮堂,铁架子上挂着刚卤好的驴肉,酱色油润,瘦肉里嵌着点筋,风吹过都带着卤料的香。男人戴着顶旧草帽,手里的刀“当当”切着肉,驴肉被剁得碎碎的,拌上点青椒丁,往摊开的薄饼上一铺,手指一卷,饼边捏出匀匀的褶,最后在鏊子上烙得焦香,递出去时还冒着热乎气。
常来的食客都摸透了门道。刚从工地收工的师傅,坐进面馆先喊“来碗拉面”,转头又冲树底下喊“卷饼多放肉”——等拉面端上桌,骨汤烫得鼻尖冒汗,吸溜着吃两口筋道的面条,再咬口卷饼,驴肉的鲜混着饼的焦香,热乎气从嗓子眼暖到肚子里,一天的乏劲儿都顺着汗淌没了。也有年轻情侣,不赶时间,点瓶冰啤酒,配碟煮花生毛豆的小吃拼盘,男生把卷饼撕成两半递女生一半,两人就着面馆的灯影慢慢啃,啤酒瓶碰一下,“叮”的轻响混在面香肉香里,倒比情话还实在。
男人偶尔会往面馆里望两眼,老唐捞面时也会余光扫过他的小推车。不用多说话,这俩在深夜里守着的摊子,早成了默契——拉面的热汤暖着胃,卷饼的香填着空,连带着这闷热的夏夜里,都有了让人踏实的烟火气。要我说啊,凌晨两点的邯郸味儿,一半在老唐的面汤里,一半就在那卷着驴肉的饼褶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