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弄堂里,梧桐树影筛着阳光,电车叮叮当当碾过柏油路。我总以为这钢筋水泥浇筑的繁华是人间至景,直到踏上周口的土地 —— 这中原腹地的黄淮平原,像一本被岁月摩挲得发亮的线装书,每一页都写满了让人敬畏的故事。
从上海虹桥站乘高铁四个半小时,窗外的景致从摩天大楼渐次变成金黄的麦田。一下车,扑面而来的风里裹着泥土的腥甜,这是周口给我的第一个拥抱。
太昊陵的古柏有股子倔劲,树皮皴裂如老人手背的青筋,却依然遒劲地向天空伸展。我跟着晨雾里的香客们往里走,青石板路被磨得发亮,不知承载过多少代人的叩拜。八卦坛前,导游讲起伏羲画卦的传说,"土地最能生长故事。" 眼前这方土地,何止生长故事,它分明是中华文明的胎盘啊。
淮阳龙湖的水绿得像块碧玉,划船的老伯哼着梆子戏,船桨划过处,惊起一群白鹭。他说:"伏羲爷当年就在这湖边教人结网捕鱼。" 我伸手捞起一把水草,湿漉漉的触感里,仿佛还能摸到先民们的体温。
鹿邑的太清宫藏在一片古槐荫里。我站在千年古柏前,听讲解员说这树是老子亲手所植,树皮上的纹路竟像极了《道德经》的竹简。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光斑在青砖上跳跃,恍惚间,我看见一位白发老者席地而坐,手指在泥土上画着阴阳鱼。
明道宫的升仙台前,有位穿汉服的姑娘在诵读《道德经》。她的声音清亮如泉,惊飞了檐角的鸽子。"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皆是过程。" 在这道家圣地,我似乎懂得了生命的轻盈与厚重。
周口的清晨是被胡辣汤唤醒的。逍遥镇的金记胡辣汤铺子前,伙计们挥汗如雨地搅动着大锅,牛肉、面筋、木耳在红亮的汤里翻滚。我要了一碗,滚烫的汤汁带着胡椒的辛辣直冲天灵盖,瞬间驱散了上海人骨子里的娇气。
邓城叶氏猪蹄的香气能飘出半里地。卤得红亮的猪蹄刚端上桌,隔壁桌的大爷就热情地教我:"要蘸着蒜汁吃,得劲!" 我学着他的样子咬下去,猪蹄软糯脱骨,蒜香在舌尖炸开,配上当地的红薯酒,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在周口问路是种奇妙的体验。那天我在关帝庙附近迷路,三位卖菜的大妈立刻围上来,你一句我一句地给我指路。其中一位还掏出手机,非要给我导航。"妮儿,周口人实诚,你尽管问!" 她的话像冬日里的暖炉,让我这个异乡人心里发烫。
周口野生动物世界的小火车上,驯养员小哥指着长颈鹿说:"这是我们从南非请来的贵客。" 他眼里闪烁的光,"故乡是一个人的羞涩处,也是一个人最大的隐秘。" 周口人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就藏在这细碎的日常里。
离开周口那天,我在沙颍河边散步。夕阳把河水染成了琥珀色,远处的货船鸣着汽笛缓缓驶过。一位垂钓的老伯说:"这条河通着大海呢。" 我忽然明白,周口的了不起,不在于它有多少名胜古迹,而在于它像这条河一样,既深植于土地,又胸怀天下。
回到上海后,我常常想起周口的胡辣汤、泥泥狗,还有那些质朴的笑脸。"人生得也罢,失也罢,悲也罢,喜也罢,要紧的是心中的一泓清泉不能没有月辉。" 周口,就是我心中那泓永远映着月辉的清泉。
如果你问我,周口到底哪里了不起?我会说,它了不起在六千年文明的厚重,了不起在市井烟火的温暖,更了不起在周口人骨子里的那股子精气神。这座被时光偏爱的城市,值得你放下浮躁,来好好读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