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湘潭网友 摄)
一碗面在湘潭的快意传奇
文|谢永红
嗦粉、吃面,湘潭人的每一天就这么开启。
在早餐的版图占据半壁江山,面条经历了颇多艰辛。旧时,湘潭人四季三餐吃米饭,将柴米油盐的琐碎,熬成酸甜苦辣的滋味,煮出温热寒凉的滋养。生米煮作熟饭,米浆蒸为米粉,佐以荤腥菜蔬,配上红彤彤的辣子,塑造出湘人外表火热奔放、内里温润绵柔的个性。
资料图(来源:湘潭文旅广体)
鲜辣咸香的浸润,牢牢压制着面条的江湖地位。“湖广熟,天下足”。地处鱼米之乡,稻米源源不断供应优质碳水,自然顺理成章。何况山水间物产丰饶,信手拈来皆可入馔,陌里竹笋,水中游鱼,江上清风,山间明月,既入画入诗,也能在烟火岁月中细细品味,沉淀为独特的湖湘味道。面条的流传度尽波折,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
人道是吃在湘潭,这里写就了半部湘菜史,可餐桌上难容一碗面。黄河流域的能量担当兰州拉面、陕西油泼面、山西刀削面,长江流域的后起之秀四川担担面、武汉热干面,这些源远流长、久负盛名的美食,顶着华丽的光环闪转腾挪,南征北战抢据地盘,一到湘潭就显得水土不服,变身为馒头包子,跟大米熬成的稀饭结伴为伍,为它们挽回仅存的一点颜面。
不知始于何时何地、谁人播撒了第一粒种子,湘江边的稻田里长出了麦苗,由绿油油而黄灿灿,从青青麦苗到金色麦浪,煞是可观。许是辛勤劳作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抑或沉甸甸的收获里充满了来之不易的满足,面条由此登堂入室,常常被端上餐桌。
麦子质地坚硬,粒食口感比不上稻米,直到石磨的出现和发酵技术的应用,才使面条走入寻常百姓家。这种以小麦为主要原料、磨粉后加水发酵而成的食品,最早见于东汉,至唐宋而兴,古人统称之为“饼”。经压、擀、搓、捏、切、拉,由团状而成片状或条状,再通过蒸、煮、炒、烩、炸,温暖着人们的胃,一点点扩充地盘。大约在十三世纪,马可·波罗将面条制作工艺传入意大利,经过时光的沉淀,意面成为一种超越国界的美食。追根溯源,古代中国的“饼”,实为意面之祖,隐伏其间的草蛇灰线,恐怕不是人人都清楚的。
资料图(来源:湘潭在线)
原汤化原食,一碗面主打一个“鲜”。面条入口,麦香化作富足的滋味,填充了味觉的记忆。汆个荷包蛋,烫几片青菜叶,就着咸菜吃面,咕嘟咕嘟将热汤喝下,既满足了口腹之欲,又能保证营养所需。面条的饱腹感来得更扎实,保鲜更方便,在美食地盘的争夺中,外来的面条与本地的米粉势均力敌,算是打了个平手。
街头巷尾涌现出大大小小的面馆,为食客提供了更多选择。我的工作单位附近有一家面馆,火了好多年,很多人慕名而来。看到熟悉的食客,店主人照例说:“二两干扣,小钵子心肺汤。”煮熟的面过凉水、浇热油,即成干扣面,或称凉面。配一小碗汤,一面一汤,一凉一热,吃得舒爽。客人甫一落座,面碗和小汤钵正好准备停当,热气、香气立刻满屋飘浮,拌上微黄的腌蒜和通红的剁辣椒,让人口舌生津,唇齿留香。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起,我和很多同事几乎天天去他家吃面。前几年,一大桥周边拆迁,面馆成了停车场的一角。每每路过停车场,仿佛还能听到店主人那熟悉的吆喝。
好在面条早已深深融入湘潭人的生活日常,这家面馆关门了,百十家面馆在河西河东遍地开花。食客盈门,不少面馆赶紧添置设备,现场制作长的圆的、宽的窄的各式面条,悄然改变着面条的江湖地位。
在湘潭吃面,辣椒是必不可少的。热锅放菜籽油,烧至微微冒泡,加入备好的葱蒜,小火慢熬出香气。干红辣椒碾碎,边倒入滚油,边搅拌均匀,淋上麻油和龙牌酱油,香喷喷、红艳艳的红油辣椒就做好了。干扣面与红油辣椒是绝配,面条吸满香辣,油香四溢,让人食指大动。吃罢面条,再来一小碗热豆腐或酸菜汤,熨帖四肢百骸,那种麦香、椒香交融的快意,足以让你久久回味。
资料图(来源:湘潭在线)
原本用来搭配米粉的盖码,无一例外与面条完美对接,丰富了人们的味蕾。佐菜以素居多,榨菜丝、盐辣椒、花生米、萝卜干之类不拘时令,案头上常有。新鲜上市的黄瓜、藕丁、伏豆角适时补位,让你应接不暇。盖码可荤可素,花样不断翻新。面馆常备素炒香干、青椒油渣、肉丝,可供选择。近几年,一种新的方式悄然流行,将现做的辣椒炒肉、红烧排骨或者卤肉、鱼头,直接浇到面条上,丰俭由君,跟湘潭人对稻米的坚守竟然殊途同归。
面条在不知不觉中攻城略地,续写着快意传奇的故事。时至今日,一碗长寿面演化为生日宴的压轴戏,蒸腾的面条热气与洋溢在众人脸上的喜气氤氲交织,祈愿这片滋养万物的土地长长久久,风调雨顺。
作者简介
谢永红,湘乡市人,1990年毕业于湘潭大学中文系,现就职于湘潭市供销合作总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