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撰文 | 魏水华
头图 | 视觉中国
在中国人的食谱中,烧烤是最特殊的存在。

图/曾曾ya
根据文献记载,周天子的食谱里,包括“肝膋”;而汉高祖刘邦则“常以炙鹿肝下酒”。这些古老文化遗存,证明了在诞生之初,烤肉在中原政权贵族士大夫饮食里崇高的地位。

一个常常被人忽略的细节是,当黄河流域的人们,正在追捧烧烤兽肉、畜肉的同时,南方长江流域,另一种烧烤也正在野蛮生长。

屈原笔下中国南方的烧烤,尤以水禽和水产擅长,这种符合楚国江河密集、湖泽遍布的地理性,也呈现了中国南方丰富物产构建下的,无与伦比的烧烤殿堂。

今天的岭南地区,是人们倾向于以海鲜入烧烤。
粤西人以烤生蚝为尊,手掌大的湛江生蚝,洗净后闭壳开烤,上碳炉后外烤内煮,汁水收浓,不需要任何调味,自然味道丰沛。上桌之前把蚝壳撬开,加入金银蒜和小米椒末点缀,再搭一瓶啤酒,这是身居南海之滨的莫大乐趣。


而在粤东,另一种烧烤,是潮菜登峰造极之作。
烹制炭烧响螺,必备的一份潮汕烧汁和一瓶高度白酒。潮汕烧汁用到火腿、肥膘肉、鸡清汤、川椒、头抽酱油等十几味材料,一起熬成浓浓的汤汁。硕大的响螺整个上炉,用白酒和烧汁反复灌浇、烧煮、冲洗。几小时后,螺肉烤熟,切成薄片,外表雪白无暇,尝之有火腿的香、白酒的醇、猪肉的丰腴和鸡汤的鲜美,它们都搭载在紧实微甜的螺肉上,这是中式烹饪的至高境界。

而潮汕人称为“螺肝”的螺尾,更是炭烧响螺里最精华的妙物。它肥美、滑嫩、充满张力的烟火气,类似法式鹅肝而过之。

到了十万大山簇拥下的广西、贵州,人们在烧烤多元化的道路上走的更远——不到贵州,不知烧烤调料之多;不到广西,则不知烧烤食材之多。
图/曾曾ya
开膛破肚的整只烤田鼠,在烤架上滋滋冒油,肉质酥化、肥瘦相宜;
图/人生一串
细长弯曲的猪鞭,用盐、孜然和辣椒掩去食材腥气,便能凭借脆韧的口感轻松上位;
图/人生一串
烤猪眼要整只入口,齿颊到处,汁水爆浆,有经验的食客要凭借猪眼表面的温度,决定落齿的时机:早了容易烫伤口腔,晚了则无法体会香气四溢的快感。
图/人生一串
除此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烧烤蛇、虫。在黔、桂地区,烤木虫、烤蜂蛹、烤蝎子,乃至烤甴曱(蟑螂),都不是罕见物事。


图/人生一串
它们符合人类吸收营养的特点习惯,也满足了清洁杀菌的需求。在古代交通不便、土地贫瘠的地区,也许曾经是当地百姓最重要的蛋白质来源,而今天,则成为中华烧烤谱系上,最具特色的一页。

川渝烤鱼风靡全国,整个川东地区一直有把鲜鱼烤香,再用调料炖煮入味的传统,呈现了川菜重调味、擅搭配的传统。

郫县豆瓣和青花椒是川渝烤鱼的灵魂所在,各类呈味物质随着水、油渗入鱼肉深处。
川渝地区对菜肴好吃的两个最高评价“入味”“下饭”,由此缔造。
图/成都solo
而云南的烤鱼,则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腌菜膏是最重要元素。
这种调味料,要以萝卜菜和糯米一起发酵,取其酸水,慢慢熬制粘稠,在兑入适当的水、盐、糖、香草、折耳根和小米辣之后,腌菜膏就成了搭配香茅草烤鱼的神仙蘸水。

而在滇南,普洱、版纳的傣族百姓则流行“包烧”。用芭蕉叶或者柊叶把食材和香料包裹起来,以火塘为热源,将食物烧熟。芭蕉叶能让食材受热更均匀,并锁住水油,软嫩多汁,植物树叶提供的清香,能有效为食物增添独特的风味。

对滇南傣族来说,万物皆可包烧,但最值得一提的,莫过于加入了猪肉末、芭蕉花、葱花、香菜、蒜泥和鸡蛋的包烧肉饼;以及肚子里塞满薄荷、葱花、姜末、小米辣的包烧鱼。
图/企鹅吃喝指南
从国家的角度看,烧烤,就是中国文化多元性的集中体现。

转载于《食味艺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