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呼中区,气温直逼零下45℃。一位满身装备的徒步者搓着冻红的双手,站在“中国最冷小镇”地标广场前,目光投向远处被积雪覆盖的原始森林。
检查站的工作人员递来一碗酸菜汤暖身,话语却斩钉截铁:“再往深处?不成啊,防火期封山啦!”
这场景在大兴安岭周而复始,每年数以千计的徒步爱好者涌向这里,在精心规划的14公里北极村线路或8公里呼玛河雪道体验冰雪徒步。
但当有人摊开地图,手指划过那片横跨内蒙古与黑龙江、绵延1400公里的苍翠林海,提出要完整穿越时,当地人会连连摆手:“蹽不出去啊!这疙瘩跟别处的森林两码事。”
大兴安岭的冷是带着脾气的,呼中区年平均气温-4.3℃,历史最低温-53.2℃,号称“中国最冷小镇”。但这并非阻挡徒步者的首要门槛,真正让穿越计划搁浅的,是这片土地的“防火执念”。
作为全国面积最大的连片国有林区,总面积32.72万平方千米。1987年“5·6”特大火灾的伤疤至今未愈:那场烧毁101万公顷森林、夺走211条生命的大火,让防火成了林区头等大事。
如今走进任何入山卡口,你会经历标准“三部曲:登记身份证、检查车辆防火罩、上交火种。在古源林场检查站,没带灭火器的司机得交押金租用设备。
“每天天蒙蒙亮上塔,天黑透才下来,24米高的铁架子,冬天挂冰溜子,夏天烤成铁板烧。”塔河林业局的瞭望员李金柱和妻子已驻守516瞭望塔7年。
他们的望远镜监控着3万公顷林海,随时准备报告异常烟点。这样的瞭望塔散布在山巅,与116个检查站、232个巡护组编织成天罗地网。
即使侥幸躲过人工监察,大自然还有更凶险的考验。大兴安岭是全国三大雷击火高发区,春季干雷暴频发。
2024年4月,应急管理部特别警示,极端天气增多让该地区“火险形势严峻复杂”。徒步者眼中的绝美雾凇与不冻河,在防火专家眼里全是高危引火源。
更现实的是路线封锁,大兴安岭许多区域严禁擅自进入,2025年冬季徒步大会的500多名参与者,也只能在漠河、图强、呼中等开发成熟的景区间转移。一位广东徒步者在北极村感叹:边境线上看战士雪中站岗,才懂为啥有些地方不能随便闯。
假设突破所有限制,纯技术层面的挑战仍令人望而生畏。完整穿越需徒步一千多公里,耗时四个月左右的时间。对比官方活动的短途线路:呼中站8公里雪地徒步配备60名志愿者、医疗队全程护航,补给站提供热酸菜汤和包子。
而深入腹地后,雪原上只有熊嚎与风声相伴。今年年初在大兴安岭边缘林地还发现了东北虎的身影,溜达一圈后就消失了,以前连老虎都不愿意生活在大兴安岭腹地。
地貌复杂度远超想象,看似平缓的丘陵暗藏杀机:龙江第一湾观景台需攀爬陡峭雪坡,呼玛河谷的“不冻河”畔覆着暗冰。
看着厚雪壳子下面可能是空腔,踩塌了能埋半个人。更别说密布的林间倒木、沼泽解冻后的“塔头甸子”(草墩沼泽),每一步都像在陷阱丛跳舞。
面对如此艰险,有人质疑:登山家能征服珠峰,徒步者穿不了大兴安岭?问题的核心恰在于这里不需要“征服”。
大兴安岭是东北乃至华北的生态屏障,其价值不在挑战人类极限,而在维系生态平衡。当地有关部门清醒地选择“有限开发”:用“体育+旅游+生态”模式打造可控路线。
2025年呼中区夏季徒步活动仅设5公里河岸线路,让400多名参与者安全欣赏兴安杜鹃;冬季则依托成熟景区设计14公里“寻北之旅”。
冷资源要释放热动能,他们在呼玛河畔建雪雕公园,在北极村立“我找到北啦”石碑,却绝不鼓励冒险穿越。当广西“小砂糖橘”孩子们也能快乐完成龙江第一湾6公里徒步时,证明生态保护与适度体验可共存。
那些执着于穿越的硬核徒步者,或许该听听瞭望员李金柱的朴实话语:守着这片青山,心里踏实。风雪中的瞭望塔上,他用十年青春读懂一件事:有些土地,本就不该留下人类足迹。
大兴安岭的寂静林海深处,最后一位尝试穿越的背包客在日记里写道:“GPS显示我站在北纬52°的某处,但满眼是无边落叶松林与防火警示旗。远处传来巡逻车的引擎声,这就是对林区的守护。”
您觉得大兴安岭恐怖吗?应该被人类徒步征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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