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浙江的面,世人多赞杭帮面的清淡,却少有人知,在太湖南岸的湖州,还藏着一个与主流画风迥异的“浓油赤酱派”。干挑面,这个名字就透着利落与直接——面条不用汤,而是在碗底以酱料“干挑”拌匀,让每一根都裹上油亮的光泽。湖州人敢说,一碗合格的干挑面,吃完后碗底应不留余酱,所有滋味都需紧附于面身。
精髓在于“挑”前的功夫。面条是特制的碱水面,筋道爽滑,入沸水迅速捞起,甩去多余水分,趁热落入早已备好酱料的碗中。酱料是秘方,各家面馆的镇店之宝:上好的酱油是基底,熬化的猪油带来销魂的荤香,或许还有少许白糖提鲜,几滴辣油点睛。拌面是仪式,食客亲自执筷,上下翻飞,让酱色均匀,热气裹着酱香蒸腾而上,直扑人面。
此时,浇头是另一场盛宴。焖得酥烂入味的红烧大肉、油光锃亮的爆鱼、或是现炒的鳝丝、腰花,都是增色增味的豪杰。当浇头盖在拌匀的面条上,肉汁与碗底的酱汁融合,味道更添一层厚重。挑一筷入口,碱水面的劲道首先显现,随之是猪油与酱油复合的咸鲜醇厚,甜味隐约其后,化解腻感。咀嚼间,浇头的风味也参与进来,层层叠加,酣畅淋漓。
这碗面,与江南印象中的婉约大相径庭,倒有几分北方的豪迈。它出现在湖州清晨的街头,是码头工人、市井百姓开启一天的能量源泉。在浙江面食的斑斓地图上,湖州干挑面以浓墨重彩的一笔,证明了江南的滋味,不止于清雅,也可以这般扎实、浓郁,带着毫不掩饰的、滚烫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