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煎蛋又糊了边，蛋黄流出来黏在锅上，刮都刮不动。我盯着焦黑的蛋皮发呆，突然想起十年前刚结婚那阵，他总说我煎蛋的火候刚好，溏心像落日熔金。

真的，那时候的早餐哪是吃饭啊，简直是仪式。他起得早，会把牛奶倒进陶瓷杯温着，我爱吃的豆沙包要提前从冷冻层挪到冷藏，就为了蒸出来皮不硬。我趿着拖鞋出来，他准会把剥好的鸡蛋递过来，蛋白上还留着他的指温。那时候哪想过，这双手后来会连厨房都很少进。

大概是第五年吧，变化开始显影了。先是他说公司要打卡，早餐得在路上吃，我还傻乎乎地每天凌晨起来煮茶叶蛋，用保鲜袋一个个包好。可好几次晚上收拾书包，发现蛋还在里面，都馊了。问他，就说忘了，语气里那点不耐烦，像冰碴子落进粥里。

后来更省事了，冰箱里塞满速冻包子，谁起得早谁就自己蒸两个。有次我重感冒，头重脚轻地烧开水，想冲杯感冒灵，他从旁边过，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包子，问都没问一句就出门了。那天的开水凉透了我都没喝，盯着冰箱里硬邦邦的包子，突然觉得这日子跟没蒸透的馒头似的，芯子全是凉的。

你别说，婚姻里的凉，从来都不是一下子结冰的。就像去年冬天，我特意早起炖了山药栗子羹，想着他最近总说腰酸。羹炖得黏糊糊的，盛在他最喜欢的青花碗里。结果他看都没看，抓起外套就说要去买油条，“甜腻腻的喝不惯”。那句话真像针，扎得我半天缓不过劲。后来才发现，他不是喝不惯，是外面早点摊老板娘递油条的样子，比我端碗的姿势新鲜。

前阵子碰到楼下老张夫妇，俩人退休了，每天早上还一起去早市。张婶说老张总记得她不吃香菜，买豆腐脑必说 “多放辣少放菜”。我这才突然想起来，我们家早餐桌已经多久没聊过天了？要么各自刷手机，要么催孩子快点吃，偶尔说句话也是 “水电费该交了”“孩子作业你看了吗”，那些 “今天天气真好”“昨天那个电影有意思” 的废话，早就没了。

其实吧，淼淼说的那种 “话越来越少” 的窒息感，我太懂了。不是没感情了，是懒得在小事上花心思了。就像他再也不会注意到我不吃葱，我也忘了他爱喝稀一点的粥。那些藏在早餐里的敷衍，比吵架更伤人 —— 你连我喜欢什么都记不住了，还说什么爱不爱呢？

上周我故意没做早餐，家里静悄悄的。他起来翻了翻冰箱，问 “没早饭啊”，我说 “忘了”。他没再说话，拿了包饼干就走了。那一刻我突然明白，甘某说的 “孤立无援”，不是指没人搭把手，是连一起吃顿饭的念想都没了。

现在想想，那些走散的夫妻，哪是突然就崩了的？不过是今天的粥凉了没人热，明天的蛋糊了没人管，后天的对话少了几句。就像小曹说的，早餐哪是一蔬一饭啊，是两个人凑在一起的温度。这温度一点点降下去，心也就慢慢远了。

刚才收拾厨房，看见碗柜最里面那对青花碗，还是结婚时朋友送的。我拿出来洗干净，倒了两碗温水放着。说不定明天早上，他会问一句 “今天喝什么粥” 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