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崖顶的风突然变得凛冽，卷着草原上的积雪，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冰针。无邪盯着雪地里那几道深色脚印 —— 狼爪印清晰得能看见尖齿状的纹路，最宽的足有她的拳头大，边缘还沾着未化的雪粒，显然是刚留下没多久。

“大家别出声，慢慢往后退，靠紧牦牛。” 扎西突然压低声音，将冰镐横在胸前，受伤的脚踝微微弯曲，做好了防御姿势。他曾在当雄草原遇到过狼群，知道这种冬季饿极了的狼最是凶狠，“牦牛的牛角和蹄子能对付狼，咱们躲在牦牛后面最安全。”

丹增立刻将黑色牦牛牵到众人身前，牦牛似乎也察觉到危险，猛地扬起头 “哞” 叫一声，鼻孔里喷出白色的雾气，前蹄在雪地上刨出深深的坑。平措紧紧攥着羊毛绳，身体贴在牦牛侧面，眼神却死死盯着脚印延伸的方向 —— 草原尽头的雪幕里，隐约能看到几点绿色的光，像漂浮的鬼火，正缓缓向这边移动。

“是狼群的眼睛！” 平措的声音发颤，却没往后退，反而将藏刀从腰间拔了出来，“阿爷，扎西哥，我能帮忙！”

洛桑爷爷摸了摸怀里的佛珠，眼神却异常冷静，他蹲下身仔细观察着脚印：“看脚印数量，最少有五六只狼，应该是个小狼群。冬天草原上食物少，它们肯定是闻到了咱们的味道，跟着脚印找来的。”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绿色光点，“现在它们还在试探，没敢靠近，咱们得趁这个时候找地方躲起来。”

“躲去哪？” 无邪紧紧抱着怀里的经筒，铜身传来的温度让她稍微安定。眼前的草原一马平川，除了零星分布的石头，连棵能遮挡的枯树都没有，唯一的遮挡物就是身后的冰崖，可冰崖下就是陡峭的冰壁，退无可退。

就在这时，黑色牦牛突然朝着左侧的草原 “哞” 叫起来，头不停往那个方向摆。洛桑爷爷眼睛一亮：“牦牛通灵性，它肯定是发现了安全的地方！咱们往那边走，跟着牦牛！”

扎西立刻调整方向，让丹增牵着牦牛走在最前面，自己断后，用冰镐时不时敲打身边的石头，发出 “咚咚” 的声响 —— 狼怕响声，这能暂时震慑它们。众人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牦牛往前走，身后的绿色光点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像甩不掉的影子。

走了大约一刻钟，眼前突然出现一片低矮的石堆 —— 石头大小不一，最大的有半人高，最小的只有拳头大，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像一道天然的屏障。黑色牦牛径直走到石堆后面，低下头开始啃食石缝里的枯草，显然这里是它熟悉的安全区域。

“是狼避石阵！” 洛桑爷爷惊喜地喊道，快步走到石堆前，用手抚摸着一块刻有纹路的石头，“陈干部当年跟我说过，草原上有些石堆是老牧民堆的，用来躲避狼群，有的还会刻上图腾，狼看到就不敢靠近。”

无邪凑过去一看，只见那块石头上刻着一个简单的狼头图案 —— 线条粗糙却很清晰，狼的眼睛和牙齿都刻画得很传神，像是在盯着远方。她突然想起爷爷经筒底部也有一个类似的图案，只是之前被磨损得看不清，现在看到石堆上的狼图腾，才恍然大悟：“爷爷的经筒上也有这个狼图腾！原来他早就知道这里有石阵！”

扎西也蹲下身观察石堆：“这些石头堆得很有讲究，中间有空隙能通风，还能观察外面的情况，而且狼不敢轻易钻进石堆，怕被石头卡住。咱们就在这里等狼群离开，等天黑透了，它们肯定会去别的地方找食物。”

众人立刻在石堆中间找了个相对宽敞的地方坐下。丹增从背包里掏出最后一点青稞饼，分给大家：“省着点吃，吃完了就没了，等明天到了无名山，咱们再想办法找吃的。”

无邪接过青稞饼，只咬了一小口，就觉得喉咙发紧 ——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无名山的经幡，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到，也不知道爷爷的遗愿什么时候才能完成。洛桑爷爷看出她的心事，递过来一壶水：“姑娘，别着急，陈干部当年走这条路，用了整整五天，咱们现在才走了三天，已经很快了。”

“爷爷当年也是冬天来的吗？” 无邪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石堆上的狼图腾。

洛桑爷爷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悠远：“是三十多年前的冬天，比现在还冷。当时陈干部送物资到偏远牧区，遇到暴风雪，也是躲在类似的石堆里，还救了一个迷路的小牧民。他说草原上的石堆都是有灵性的，只要心诚，就能得到庇护。”

就在这时，石堆外突然传来一阵狼嚎 —— 声音凄厉，像是在召唤同伴。众人立刻安静下来，透过石堆的缝隙往外看，只见雪地里的绿色光点越来越多，至少有十几只狼，正围着石堆打转，却没人敢靠近，只是时不时发出威胁的嚎叫。

“还好有这个石堆，不然咱们肯定要被狼群围攻。” 平措松了口气，靠在石头上，眼皮开始打架 —— 这几天一直赶路，又遇到各种危险，他早就累得不行了。

扎西也靠在石头上，闭上眼睛休息，却始终把冰镐放在身边，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无邪则拿着爷爷的经筒，轻轻转动着，听着 “咔嗒咔嗒” 的声响，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她看着石堆上的狼图腾，又看了看经筒上的图案，突然觉得爷爷就像这石堆一样，虽然已经离开，却用自己的方式，为后来的人筑起一道安全的屏障。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狼嚎声渐渐变小，最后彻底消失了。扎西睁开眼睛，透过石堆缝隙往外看：“狼群走了，雪也小了，咱们现在出发，争取在天亮前赶到无名山脚下。”

众人立刻收拾好东西，小心翼翼地走出石堆。雪地里的狼脚印还在，却已经没有绿色的光点，显然狼群已经离开。黑色牦牛也精神了不少，牵着缰绳就往无名山的方向走，不用人指引。

夜色中的草原格外安静，只有众人的脚步声和牦牛的铃铛声。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洒在雪地上，泛着淡淡的银光，像铺了一层碎银。无邪抬头望去，远处的无名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巍峨，山顶的玛尼堆隐约可见，像是在等着他们到来。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草原上的积雪被染成淡淡的金色。就在这时，丹增突然喊道：“你们看！前面有个小木屋！”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无名山脚下有一间低矮的木屋，屋顶铺着厚厚的干草，看起来很破旧，却很结实。洛桑爷爷激动地说：“是陈干部当年搭建的临时庇护所！我听老牧民说过，他当年在无名山附近搭了个木屋，用来给转湖的牧民歇脚，还会在里面放些干粮和水。”

众人加快脚步走到木屋前，推开门一看，里面果然很干净，角落里堆着一些干草，还有一个生锈的铁桶，桶里居然还放着半袋青稞 —— 虽然已经有些受潮，却还能吃。木屋的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爷爷的字迹：“此屋为歇脚所用，干粮自取，望后来者善待此屋，亦善待草原。”

“爷爷真是个好人。” 无邪看着纸上的字迹，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她没想到爷爷不仅留下了路线和工具，还为后来的人留下了庇护所和干粮，这份善良，跨越了三十多年的时光，依然温暖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众人在木屋里休息了一会儿，吃了点受潮的青稞，又喝了点融化的雪水，精神都好了不少。扎西的脚踝还是很疼，却坚持要继续走：“现在离无名山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咱们早点上去，把经幡挂好，也了却你爷爷的心愿。”

无邪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经幡 —— 这是她出发前特意在拉萨买的，红色的经幡上印着六字真言，还有爷爷的名字。她小心翼翼地把经幡叠好，放进怀里，生怕被风吹坏。

众人离开木屋，朝着无名山山顶走去。山路不算陡，却积着厚厚的雪，走起来很吃力。黑色牦牛不愿意往上走，丹增只好把它留在山脚下，让它在附近吃草。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了无名山山顶。山顶上果然有一个玛尼堆 —— 比想象中要大，堆得很整齐，石头上刻满了经文，有的还刻着爷爷的名字。玛尼堆旁有一根木杆，显然是当年挂经幡的地方，只是现在木杆上光秃秃的，只剩下几根断掉的绳子。

“是这里！终于到了！” 无邪激动地跑向玛尼堆，从怀里掏出经幡，准备挂在木杆上。可就在她把经幡绳往木杆上系的时候，突然一阵狂风刮来，经幡绳 “咔嚓” 一声断了！

“我的经幡！” 无邪惊呼一声，眼看着经幡被风吹得飞了出去，朝着纳木错的方向飘去。她想都没想，就要去追，却被扎西一把拉住：“别去！下面是陡坡，很危险！”

无邪看着越飘越远的经幡，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那是我给爷爷准备的经幡，要是挂不上，我怎么完成爷爷的遗愿啊……”

洛桑爷爷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别着急，经幡是佛祖的信物，不会轻易丢的。你看，它飘到湖边的玛尼堆旁了，咱们可以去捡回来。”

无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经幡果然飘落在湖边的一个小玛尼堆旁，离山顶不算太远，却要下一段陡坡。扎西看了看陡坡，皱了皱眉：“那段坡很陡，雪又厚，很容易滑倒，我陪你去，丹增和平措在这里等着。”

洛桑爷爷点了点头：“你们小心点，我在这里念经，保佑你们平安。”

无邪擦干眼泪，跟着扎西往陡坡下走。陡坡上的雪很深，每走一步都要陷进去半只脚，扎西的脚踝越来越疼，却还是走在前面，用冰镐凿出脚印，让无邪跟着走。

走了大约一刻钟，终于到达了湖边的玛尼堆，经幡正好落在玛尼堆上，没有弄脏也没有损坏。无邪赶紧把经幡捡起来，紧紧抱在怀里：“太好了，经幡没坏！”

可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刚才还晴朗的天气，瞬间就被乌云覆盖，雪粒又开始往下掉，而且越下越大。扎西抬头一看，脸色大变：“不好，又是暴风雪！咱们得赶紧回山顶，不然会被风雪困住！”

两人立刻往山顶跑，可雪越下越大，视线越来越模糊，陡坡上的雪也越来越滑，无邪好几次差点滑倒，都被扎西拉住了。扎西的脚踝疼得厉害，每跑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还是坚持着，没有停下。

“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扎西指着前面的山顶，声音有些沙哑。无邪点点头，咬紧牙关，跟着他继续往上跑。

就在他们快要到达山顶时，无邪突然脚下一滑，身体朝着陡坡下滚去 ——“姑娘！” 扎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却因为惯性，两人一起往坡下滑了几步，最后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才停下来。

无邪的膝盖被石头磕破了，流出血来，却顾不上疼，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经幡：“经幡…… 经幡没丢……”

扎西喘着粗气，擦了擦脸上的雪：“没事就好，咱们继续往上走，不能在这里待着，会被冻僵的。”

两人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往山顶走。雪越下越大，风也越来越狂，几乎要把人吹倒。无邪看着怀里的经幡，又想起爷爷的遗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经幡挂在无名山的玛尼堆上，完成爷爷的心愿。

终于，在暴风雪变得更猛烈之前，两人回到了山顶。丹增和平措赶紧迎上来，把他们拉进玛尼堆后面躲风。洛桑爷爷手里拿着佛珠，还在不停地念经，看到他们回来，才松了口气：“佛祖保佑，你们平安回来了。”

无邪拿出经幡，发现经幡绳断了，没办法挂在木杆上。平措突然说：“我有办法！我背包里有绳子，是用来捆帐篷的，很结实，可以用来系经幡！”

他赶紧从背包里掏出绳子，递给无邪。无邪接过绳子，小心翼翼地把经幡系好，然后和扎西一起，把经幡挂在了玛尼堆旁的木杆上。

红色的经幡在暴风雪中展开，虽然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很坚定地挂在木杆上，像一面小小的旗帜，在无名山的山顶飘扬。无邪看着经幡，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却带着笑容：“爷爷，我做到了，我把经幡挂在无名山了！”

洛桑爷爷也露出了笑容，双手合十，对着经幡默念经文。扎西和丹增、平措也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 这几天的辛苦和危险，在看到经幡挂起来的那一刻，都变得值得了。

可就在这时，玛尼堆突然晃动了一下，上面的几块石头掉了下来，砸在雪地上。众人脸色一变，抬头一看，只见玛尼堆顶部的石头因为暴风雪的冲刷，开始松动，随时可能崩塌 —— 而经幡就挂在玛尼堆旁的木杆上，要是玛尼堆崩塌，木杆很可能会被砸断，经幡也会被埋在雪地里。

“不好，玛尼堆要塌了！” 扎西赶紧喊道，“咱们得赶紧把玛尼堆加固，不然经幡会被埋的！”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冒着暴风雪，从附近搬来石头，小心翼翼地加固玛尼堆。雪越下越大，风也越来越狂，每搬一块石头都很吃力，可没有人放弃 —— 这不仅是爷爷的遗愿，也是他们对爷爷的承诺，对这片草原的敬意。

无邪搬着石头，手指被冻得通红，却一点也不觉得疼。她看着飘扬的经幡，心里默默说：“爷爷，再等等，我们一定会保护好经幡，让它永远在无名山的山顶飘扬。”

暴风雪还在继续，玛尼堆的加固工作还在进行。众人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渺小，却又格外坚定。这场跨越了三十多年的遗愿之旅，虽然已经看到了希望，却还没到真正结束的时候 —— 玛尼堆能否加固成功？经幡能否永远挂在无名山？暴风雪何时才能停？这些问题，还需要他们用坚持和信念去回答。

风从纳木错的方向吹过来，带着湖水的气息，也带着经幡飘动的声响。无邪知道，只要他们不放弃，就一定能守护好爷爷的经幡，完成这场意义非凡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