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丽鹿

来源：京华阅读

冬日的野外，看似万木萧条、一片寂寥、了无生趣，其实，如果你有一颗好奇心，有暂时超脱琐碎俗务的童心，能保持对世界的热爱，便会发现辽阔原野上的无限生机，挖掘出大自然的种种乐趣。

首先，又到了采摘女贞子的季节。

朋友在黄河滩边有一个种植园，里面的行道树就是女贞子。路两边的女贞子长得低矮茂密，一到秋天，紫葡萄一般的种子，一串串挂在枝头，压得树枝层层低垂，真可谓硕果累累。从树下走过时，需弯腰低头，才不会挂着头发或碰到脸颊。

这些豆子大小的浆果，不但小鸟爱吃，山羊也很垂涎。这不，我在摘的时候，一个牧羊的老者，赶着一群要去黄河滩吃草的羊儿路过，体格雄壮的山羊，立起两条前腿，站直了身体伸长了脖子，用嘴够取啃食树上垂下的果实串，那些个头不及头羊高大的羊儿，则顽皮地将前腿站起搭在我的腰间，从我手中夺取刚摘下的那一嘟噜果实。

女贞子在羊儿的口中，味道一定比秋天的草料肥美，不然它们也不会这么贪吃，就连掉落在地上的零碎果实，也被羊群舔食得干干净净。

看它们这么爱吃，我干脆将摘下的果实串都喂给羊儿，就这样，我不停地摘，它们围在我身边，欢快地吃。

摘取女贞子最好的季节，是冬至。用它和夏至日采到的墨旱莲和药为丸，可以制成补益肝肾、滋阴止血的“二至丸”。

女贞子又名冬青子，味甘、苦，将摘下的女贞子择洗干净，在阳光下晾晒干，装进枕头中，还有安神助眠、明目乌发的功效。

为此，我还专门缝制了个小枕套，女贞子在阳台上晒了一周，浆果中水分尽失，可以装进枕套中使用了，我将原来枕着的乳胶枕拿开，枕着自己亲手做的女贞子枕头睡下，没想到体感特别舒服，并且那天晚上，一向睡眠质量不佳的我，头挨着枕头后不久，就酣然入睡，并且一觉睡到早晨自然醒。相比我前些年去东南亚旅游时，花了大几百买回来的乳胶枕头，女贞子枕头算得上是大自然的馈赠，不花钱的享受。

后来，和我一起采摘女贞子的女友说起来，她也说自己做的枕头，睡着有奇效，拯救了她的失眠多梦。

以前不相信中医药有这么多好处，人过中年，才亲身体会到大自然中的花草果木，各有各的用，都是人类的好朋友，这就是陆游说的，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那天，我还随口说了一句，如果能在枕套中子再加入侧柏籽，效果应该会更好。

没想到女友记在了心里，有一天她给我打电话说，自己去郊外给种的蔬菜浇水时，路过一处郊野公园，公园旁边种植了一大片侧柏，并且将拍的照片发给我确认，还约我周末闲了一起去看看。

刚好那个周末，是初冬小阳春天气，晴暖无风，我和她一起来到公园边，看到一棵棵侧柏树上，结满了灰绿色的种子。

我对和我一起外出采摘侧柏籽的女友说，我准备写一篇文章，名字就叫《我的快乐不花钱》。

捡拾栾树的种子，手工制作串珠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栾树是很常见的一种行道树。秋天树冠上结满了一串串风铃似的种子，冬天的寒风一吹，便一个个被摇落到地面上，像一个个浅黄色的小包裹，暖阳晒过后，薄薄的包袱皮自然裂开，露出里面棕褐色的、绿豆大小的几粒种子，将它们摘下，用手轻轻搓一搓，表皮就散发着温润的木质光泽，不用手钻只用针穿，便能串成精美的手串，36颗可以串成一个小手链，108颗能穿成一串长佛珠，放在书桌上，看书写字累了时，掂起来拿在手中一颗颗地捻过，烦杂的心灵瞬间便会纯净起来，快乐像清泉从山石间流出。

弯腰低头在草坪上捡拾的时候，身边不时有路人停下脚步，好奇地询问我捡什么？有什么用？听了我的解释后，也有人跟随捡拾，说回家也动手尝试串一串珠子把玩。

能制作手串的种子，还有无患子。

院子里有一棵无患子树，秋天绿叶变得金黄明净，树下会落着一颗颗银杏般大小的种子。剥去外面包裹着的那层透着油脂的黄色外壳，里面有一棵蚕豆大小的黑亮珠子。无患子的果皮富含油脂，煮熟后将汁液过滤出来，就是天然的洗手液、洗衣液。用手揉搓，雪白的泡沫层出不穷。每年秋冬，路过它的身下，我都会停下脚步，将掉落在地上的种子捡起，带回家中存起来，瓶子里的洗手液快用完了，就亲手再制作一瓶。我把这看作是无患子和我之间的秘密，我感谢它的馈赠，珍惜它的给予。

从前，村子井边的皂角树，也是这样供应着全村人洗衣洗发洁肤之用。我们的老祖宗，对待自然和生活的态度，比我们更高级、更聪明。现在超市里用各种化学制剂合成的洗发水、洗手液、洗衣液，何如这些绿色自然的东西，对我们的皮肤多有呵护而无伤害呢？

书架上有一本前些年火过一阵子的《瓦尔登湖》，书的封面印着的推荐语说，这是美国高中生必读的一本书，美国作家梭罗用自己在瓦尔登湖边隐居独居的生活记录，向世人发出简单简单再简单、回归大自然的呼声。在他看来，只要降低欲望、降低消费，不被工业社会的隆隆战车所绑架，一个人，在大自然中，完全可以过上自给自足、灵魂丰盈的体面生活，当然，这种生活的节奏，缓慢而从容，其过程便是快乐和轻松。

疫情之后的今年，这本书又一次爆火。我想，原因也正在于，梭罗的快乐，也不用花钱。于是就没有了为赚钱而拼命的种种艰辛，甚至还要冒着丧失自由和尊严的风险。

那天，摘完侧柏籽回来的路上，看到园丁在修剪路边绿化带里的南天竹，剪下的枝条上还结着一簇簇通红似火的果实，粒粒形如红豆，鲜艳欲滴。我忍不住也折取了一束带回家中。

客厅的桌子上，有两个比拳头还大些的木瓜，是妹妹在校园的木瓜林下捡回来的，每年到了秋天，她都会顺路捡回一些成熟后自然掉落在草地上的青木瓜，带回家后分给我，说放在屋里，颜色会渐渐变得通体金黄，香味也会越来越浓。

这些素材，足可以动手制作一瓶简素却清雅的插花了。

于是，我把木瓜放在一个汝瓷盘中，把南天竹插在汝瓷梅瓶里，材料虽然平平常常，也得摆置得红红火火、金黄馨香，就像平凡如我们，对待普普通通每个自己的日子一样。

法国艺术大师罗丹说过，美是到处都有的，对我们的眼睛来说，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对自然之美永不消失的探寻，对日常生活永不枯竭的热爱，既是我心生欢喜的源泉，也是我永不消失的灵感。

作者简介：

丽鹿， 当代作家，发表作品300多万字，现居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