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人民日报

西班牙小镇布尼奥尔位于瓦伦西亚自治区腹地，四周环绕着拉·卡布里拉斯山脉，乔内斯河从旁静静流过。在这座人口不足1万的小镇，红瓦屋顶与石墙房舍散落坡地，橄榄树和果园点缀乡间，居民生活节奏缓慢，宁静朴素。对许多初来者而言，布尼奥尔似乎与西班牙其他小镇无异：祥和、有序，带着乡村特有的温和与随性。

然而，就是这样一座不起眼的小镇，却因1945年的偶然事件名扬世界：在一次节庆游行中，年轻人情绪高涨，相互投掷番茄，引发一场即兴“番茄大战”。这场无心的玩闹被当地人保留下来，在此后几十年间逐渐制度化、传统化。如今，每年8月最后一周举办的番茄节已成为布尼奥尔的文化名片。

番茄节最精彩的环节当数周三的“番茄大战”（见图，颜欢摄）。这一天，小镇迎来数以万计的全球游客。发令枪响后，游客互相投掷熟透的番茄：有的趁朋友不备，在背后“偷袭”；有的干脆张开双臂迎接一记正中胸口的“番茄炮弹”，笑着踉跄后退；有的哪怕被陌生人的番茄砸中也丝毫不恼，欢笑着抬手反击……笑闹声、欢呼声响彻小镇街道，空气中弥漫着酸甜的气味，石板路很快被厚厚一层番茄浆覆盖，人们的表情都流露出同一种畅快：毫无保留的欢乐。1个多小时后，终止信号吹响，当地人热情地拿起水管，主动为参加者们冲洗。此时的小镇与来自世界各地的游人融为一体，欢笑声与水花交织，充分展现出西班牙人的热情与好客。

每年的“番茄大战”都会消耗超过100吨番茄，初来乍到的游客心中难免有个疑问：这是不是太浪费？实际上，用于互相投掷的番茄并非日常食用的种类，而是专门培育的梨形番茄等工业品种，特点是果实大、水分高、质地松软、食用性不高。今年的梨形番茄就来自西班牙西部的埃斯特雷马杜拉大区，由布尼奥尔政府向农户采购，总量约120吨——布尼奥尔的“番茄经济”与其他地区农业已形成良性互动。“番茄大战”结束后，街道的残余番茄渣由政府统一清理、回收，送往当地农场，一部分用于堆肥处理，改良土壤质地，另一部分转化为生物能源原料。正如当地专门负责“番茄大战”事务的议员赛尔西奥·加拉尔萨所言：“我们的节日是红色的狂欢，但也是绿色的节日，不仅展现欢乐，更体现了一种可持续的承诺。”

番茄节的精彩不只“番茄大战”。在贯穿一周的嘉年华中，小镇围绕番茄做足文章，推出各种活动。美食节上，餐厅和社区厨房推出番茄主题菜谱，从冷番茄汤到特色番茄炖兔肉，既是味觉盛宴，也是对当地农产品的致敬。主办方专门为儿童举办“迷你番茄大战”，以更温和的方式让小朋友融入节庆氛围。甚至街头随处可见的乐队与弗拉明戈舞蹈中，表演者也特意选择红色调的服饰……番茄成了这片土地的文化符号，也成为小镇与世界对话的语言。

在番茄节的推动下，原本依赖水泥等传统工业的布尼奥尔悄然完成转型。节日带来的关注度激活当地及周边地区的旅游业，从民宿、餐饮、导游到纪念品产业都得到发展。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回乡参与节日筹办，当地居民也形成了更紧密的凝聚力与认同感。

番茄节落幕了，最后一拨游人搭乘去往瓦伦西亚市区的火车，布尼奥尔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然而，节日余韵仍在空气中回荡：那是一种跨越语言的快乐，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对话。一座小镇，正用一颗小小的果实讲述属于它的大故事。正如加拉尔萨所期待的那样，每一颗传递在你我之间的番茄，都是布尼奥尔给世界的一份邀请，希望人们记住这个小镇，也记得在节日中不分彼此、不分你我的快乐。（颜 欢）

《人民日报》（2025年12月19日第1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