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崇明岛,江风凛冽,而家家户户厨房里蒸腾的热气与米香,却将岛屿笼罩在一片温暖的期盼中。这期盼,最终凝结成一块块沉甸甸、白润润的崇明糕。它不仅是食物,更是深植于岛屿血脉中的团圆密码,承载着辞旧迎新的全部情感与仪式。
制作崇明糕,是一场全家总动员的年度盛事。精选的糯米与粳米,按着祖传的比例混合,浸泡后沥干,在石磨悠悠的转动声中化为细腻的米粉。这是耐心的序曲。米粉与水的融合,需要经验的拿捏,需搅匀至“捏可成团,触之即散”的微妙状态。红糖或白糖融入水,熬成甘甜的糖浆,趁热冲入米粉中,快速搅拌,米香与甜香瞬间被激发。红枣、核桃、蜜饯、赤豆,各种象征甜蜜与富足的果料被慷慨地撒入。
最隆重的环节是上笼蒸制。巨大的蒸笼垫上湿润的纱布,将拌好的米粉一层层均匀铺入,往往高达数层。灶膛里柴火噼啪,旺火足汽需持续数小时。在这漫长的等待中,蒸汽携带着无法抗拒的甜香,从厨房的每一个缝隙溢出,弥漫整个院落,甚至飘向邻居家——这是一种无言的宣告:我们家在“蒸糕”了,年就要到了。当蒸笼揭开,一方洁白晶莹、镶嵌着各色果料的米糕赫然呈现,热气扑面。
它被郑重地倒扣在洗净的匾上,待其冷却定型。年节里,访亲拜友,切上一角厚实的崇明糕,或蒸或煎,入口是扎实的米香与温和的甜,那份饱满与丰足,是任何精致点心都无法替代的。这一口糕里,蒸腾的是家族的温暖,是土地的馈赠,更是对团圆与和美最质朴、最深沉的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