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牛艺璇

现藏于法国卢浮宫博物馆的油画《蒙娜丽莎》，以其梦幻而神秘的微笑闻名于世，因此，西方人将蒙娜丽莎的微笑称为“永恒的微笑”。而在甘肃省天水市小陇山腹地的麦积山石窟之上，塑有很多尊年代更为久远的佛陀和沙弥塑像，他们有一个更为动人浪漫的名字——东方微笑。我曾经多次仰望过麦积山的宏伟气度，也曾不止一次折服于“东方微笑”的慈悲与宽容，而每一次到访，都会有产生新的体悟。

当我再一次站在麦积山下的时候，那种拔地而起、直入云霄的压迫感依旧让我心头惊悸，难怪五代诗人王仁裕在《登麦积山》中写道：“蹑尽悬空万仞梯，等闲身共白云齐”。麦积山石窟所在山体形似麦垛，故称“麦积山”，它与敦煌莫高窟、云冈石窟、龙门石窟并称我国四大石窟，同时因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和丰富的历史文化价值，又有“东方雕塑艺术馆”之美誉。于山下仰观，却见山顶古木参天，郁郁葱葱，凌空栈道依山势而架，蜿蜒曲折，直入云霄，窟龛鳞次栉比，依次开凿于山体之上。更有高达13米的西崖大佛造像，以及大佛两侧高约9米的菩萨像，立于绝壁，俯视群山，一种大开大合的气度扑面而来。

沿栈道而上，依次是星罗棋布的石窟。第23号窟，窟内造像虽然损毁严重，但端坐于窟内的主佛祥和静谧，眉目之间依然显露笑意，哪怕经历兵戎、地震和风雨侵蚀，仍旧以残缺的身体亘古不变地稳坐石龛。第147号窟为西魏螺髻佛像，窟内主佛半跏趺坐，双耳下垂，面容清秀，双目微微下视，唇角自然上翘，其笑庄重优雅，让人如沐春风。第121号窟开凿于北魏晚期，窟内三龛，各塑一佛，尤以正壁佛龛右侧的菩萨和弟子最为引人注目。菩萨和弟子双肩相互靠拢，头部轻微相抵，皆慈眉善目，面带微笑，似如寻常人一般窃窃私语，十分亲切动人。

山风呼啸，直直掠过崖壁，檐角之上的风铃像是受到了山野之风的召唤，叮叮当当之音，回荡于高空之上。立于栈道，纵目远眺，天地相接，豁然开朗，重重叠叠的山峦、郁郁葱葱的林木、叽叽喳喳的鸟雀，生动而踏实。

在“东方微笑”塑像中名声最显者，莫过于第133号窟的小沙弥。可以说该窟是整个麦积山石窟的集大成者，具有空间最大、精品最多、内容最丰富等特点，因此，民间也将该窟称为“万佛洞”。窟内主佛的左边，塑有一尊站立的小沙弥，头微倾、眼微闭，嘴角上翘，安然静立。小沙弥的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稚气未脱的少年感，天真无邪、童心未泯，荡漾在脸上的盈盈笑意纤尘不染，质朴且纯真，既像是参破了红尘万丈，又像是听到了幽默诙谐的趣事。相较于其他洞窟中宗教特色浓郁的塑像，小沙弥显然更受游客喜爱，我想，这除了造像师巧夺天工的技艺外，更在于小沙弥所展现的微笑，正是最本真、纯粹的善良与美好。

相较于云冈石窟、龙门石窟气度恢弘的风格，麦积山石窟的雕像，尤其是“东方微笑”，更为内敛柔和，充满人间烟火气息。夕阳西下，当我在落日的余晖之间再次回望这座绝壁上的石窟，我突然意识到，那些千年以前开窟造像的能工巧匠才是有大智慧的人，在他们的刀斧下，经历着朝代更迭，经历着雨雪风霜，跨越千年的“东方微笑”才得以显出更加柔和、更为温暖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