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宇影
来源:燕赵晚报
打我记事起,母亲就喜欢做桃花饼。我家打麦场旁是一座小土山,山后有一片野桃林,每年春天,花开时节,漫山遍野的桃花,如喷火蒸霞一般,美丽极了。这时母亲就带着我和妹妹去采桃花。我们赶在露水还没干的时候出发,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军用书包。粉红色的花瓣上还滚动着露珠,晶莹剔透,令人爱不释手。我们小心翼翼地采摘,生怕弄脏了那些花朵。待太阳升起来,我们的书包里装满了带着晨露的桃花,衣服却被露水打湿了。
摘回来的桃花需要细心挑选。拣花可是个费时间的活儿,母亲坐在堂屋的方桌前,一朵一朵仔细地掐去花蒂。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母亲的脸上、身上,那么安详。不一会儿,她的拇指和食指就被染成了淡红色,连指甲缝里都渗进了桃花的香气。那时,母亲还很年轻,乌黑的粗辫子垂在脑后,一双手灵活圆润,充满活力。我蹲在母亲身边,也跃跃欲试,可是母亲不让我插手,怕我拣得不干净。
母亲把拣好的花瓣放进白瓷盆中淘洗,粉嫩的花瓣在清水中轻轻荡漾,映着洁白的瓷盆,就像一幅晕染的水墨画。我不禁看呆了。
用来制作桃花酱的器具,是一件青色的瓦罐,这是家里祖传的老物件,罐身上刻着模糊不清的缠枝纹。我想,母亲上辈子肯定是个画家,你看她对色彩多有悟性啊!粉红的花瓣静静地躺在青色的瓦罐中,宛如依旧开在枝头般动人。
母亲把处理好的桃花一层一层铺在罐中,撒上一层白糖,再缓缓倒入从山上养蜂人家里讨来的蜂蜜。等待桃花酱腌制的过程是那么漫长,我隔一会儿就想揭开瓦罐看看。母亲笑着说:“小馋猫,不要急,再等一会儿就可以吃到桃花饼喽。”终于,母亲和好了面团,要开始包了。只见母亲把面团切成一个个鸡蛋大小的剂子,压扁,擀成巴掌大小。母亲小心翼翼地打开瓦罐盖子,顿时,一股甜香涌了出来。母亲用小勺舀一勺桃花酱放在面饼上,捏着边一点一点聚到中心,包严实,压平,拍成圆圆扁扁的小饼坯子。
这时候父亲已经收拾好了平底锅,火苗舔着锅底,锅烧得热热的。母亲把做好的小饼坯子一个个放进锅里,片刻后,再一个个翻过来,直至两面都呈金黄色,桃花饼就做好了。轻轻咬一口,桃花的香气和蜂蜜、白糖的甜味以及小麦的清香混合起来,在嘴里弥漫,真是唇齿留香,让人大饱口福。
母亲每年都会收集很多桃花,或做桃花饼,或晒干后保存起来。我读大学时,每次放假回家,母亲都做桃花饼让我带上。在那些异乡求学的日子里,母亲的桃花饼不仅满足了我的口腹之欲,更慰藉了我心中的乡愁。每次品尝着香甜的桃花饼,我眼前都浮现出母亲精心拣花的情景,还有厨房里闪烁的火苗。
前几天回老家,母亲又做了桃花饼给我吃。咬一口带着母亲体温的桃花饼,品尝着那熟悉的味道,我的眼睛不禁湿润了。这哪里只是花香啊,这分明是母亲深深的爱,是代代相传的烟火气,是故乡的味道。此时,窗外的桃树花影摇曳,恍惚间,桃花的影子和母亲的身影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温馨柔美的画卷。这美味的桃花饼,是母亲能给我的最温暖、最绵长的乡愁。
作者简介
安宇影,原名李爱荣,女,河南中牟人。少儿书刊编辑,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全国多家报刊。出版有散文集《五月杏黄六月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