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近云
一九三五年夏,作家苏雪林到青岛避暑,住在福山路二号。其间,苏雪林以两天时间专程游览了崂山,并创作《崂山二日游》,详细记述了游崂山的见闻经历。
苏雪林在文章开头即点明她游崂山之故,即虽玩过了青岛市区的几座山,但皆不高大;因“对着浴日吞天,波澜壮阔的大海,却看不到那巍峨峻峭,高矗云霄的大山,心理上得不着平衡,当然常有不能满足之感”。
游崂山之志既决,苏雪林遂于八月十八日,搭乘中国旅行社的汽车,“由中山路出发,经过胶州、热河、辽宁、威海各路,穿市区,过乡村,蜿蜒曲折前进,”终于钻进一个云深林密,峭壁夹道的境界。
汽车止于柳树台,便易轿而行,首站即到北九水。北九水奇丽的风光被苏雪林摄入笔底:一道源自白沙河的流泉,带着深山的冷翠,风林的凄咽,曲折流到我们停车之处,扩张成一条幽涧,约有三四尺深,两丈来阔,涧水颜色,普通多为缥碧,能够绿到像鸭头上的绒毛,便算最美丽的了。这条涧的水色却是鲜艳的澄蓝,映日闪光如宝石。疑是谁家打翻靛缸;又疑太平洋与印度洋最深处之水,误流一湾于此。
在北九水附近有蔚竹庵、滑溜口、棋盘口、双石屋诸胜,均无法去看。
由北九水向北走,“沿途十几里的风景,可谓萃崂山的精华”。苏雪林“发现崂山的特点在石,可谓‘以石胜’”。在文中留下了这些殊形诡貌的石头的情状:“有如枯株者,有如香菌者,有如磨石者,有如栲栳者,有如盆碗者,有如覆釜者,有如井阑者,有三五拈刺如解箨之笋者,有含苞吐蕊如妙莲欲放者;有卓立若宝塔者,有亭亭如高阁者,有翼然如危亭者,有奋翼欲飞如金翅鸟者,有负重轻趋若渡河之香象者,有作势相向如将斗之牛者,有首尾相衔,如牧归之羊群者……”穷形尽相,极意描摹,让人叹为观止。
在王哥庄,苏雪林正好赶上村里演戏,因得以凑热闹。但在她看来“北方农村的戏比我们江南竟差得这么远”。
王哥庄的东南有白云洞道观,“北面崇山,东临大海,形势非常优胜”。然而白云洞殊无足观:“升上几层石阶,进了一座山门,见大石二互相支撑,另一石平覆其上,其下略加人工的疏凿,成洞状,设立祭坛,便成一寺风景的主要点。”白云洞虽名不副实,但“洞口银杏二株,实为罕见之物。二树皆大可数抱,横柯四覆,把天空都染绿了。枝头结实累累,香如檀麝,剖食其仁,亦颇鲜美”。
由白云洞乘轿下山,乃至明霞洞。文章中直接记明霞洞的文字不多,兹抄录于此:“……据旧志,此道院始建于金大定二年,历史既比较久长,它的规制较之那简陋可怜的白云洞自不可同日而语。……也还有几楹很像样的殿宇。不过规模都很小。有一殿,高不过丈许,广亦不过二丈,髤漆甚精,墙壁图案带有北平风味,内供玉皇大帝像……”
苏雪林幼时读《聊斋》中的《香玉》故事,知其在崂山道观中,且那作为故事背景的银杏、耐冬和牡丹等,让她印象难忘。加之其女高师同学也再三告她,《香玉》故事系在上清,因之她不能不去一看。及游上清宫,虽也见到了“银杏数株,及耐冬、牡丹等”;但事后偶阅《聊斋》,才知“香玉故事实出太清宫”。因此,她不无自嘲道:“以为必不误者反误,以为机会必不可失者反失,未免太可恼可笑了。”
返回市区的途中,苏雪林注意到“山中居民吃的是苞谷山芋,烧的是松枝,住的是石屋。营养不足,生活又如此简陋,体格都异常瘦小……山民担水用的,也非水桶,而是两个粗陶制的大瓮……”这不由得让她发出这样的感慨:“崂山与青岛相去不过百余里,文化程度竟相差五六十个世纪,又不能不使我暗暗称奇。”
“一路经过登窖、湛沙等村,田垄弥望,而以所种大麦山芋为多。”“登窖一带又为青岛果木区,梨树连绵十余里,每树结实达数百颗,几乎压树欲倒。向乡人购买,一角钱竟得三四十枚,唯距成熟期尚早,酸涩不可口……”
总结崂山之行,苏雪林说“看着这霓光虹彩的近代都市,回忆山中宛然洪荒时代的景象,真有恍如隔世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