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故墟上开满油菜花
鲁网4月13日讯济南油菜花期比江南要晚，其规模及名气更是难与婺源比肩。可家门口赏花省却舟车劳顿，我似乎找不到理由拒绝。济南有几个赏花地，早几年是西部的长清双泉，近几年是东边的章丘龙山平陵城，上周日我选择了向东。
龙山是济南从远古走来的原点，是“济南人”最早的家园。早年毕业于济南齐鲁大学的安丘人吴金鼎，后入学北京清华学校（清华大学前身）国学研究院人类学专业，师从时任讲师李济博士，从此爱上了考古。1928 年春，二十七岁的他回到济南，打算到当时隶属于历城县的东平陵城进行田野考察。在途中路过城子崖时，出于专业的敏感，他看到路沟旁断崖的横截面与自然的土崖迥然不同。这一意外发现，还使他采集到了骨笄、磨光石斧，以及被他称作是“油光黑陶”的陶器残片。
这一发现引起了当时中国史学界高层的重视。但随即发生的“济南惨案”，打乱了史学界的部署。直到两年后，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与山东省教育厅共同组成山东古迹研究会，联合开展城子崖遗址发掘。中国考古学界领军人物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考古组主任李济，率董作宾、梁思永、郭宝钧、吴金鼎等，齐聚城子崖发掘现场，山东历史学者王献唐作为研究会秘书也加入其中。在遗址上首次发现以磨光黑陶为显著特征的新石器时代遗存，最初称之为“黑陶文化”。后以遗址发现地命名为“龙山文化”。这是中国国家级学术机构、中国考古学者首次对史前遗址进行有计划、有目的的大规模发掘，也是中国考古学界最早的比较科学的发掘。1934年出版了中国考古学界第一部田野考古专刊《城子崖——山东省历城县龙山镇新石器时代遗址》。城子崖发掘为中国史前考古的发展铺垫了重要基石，动摇了“中国文化西来说”，城子崖遗址因此获得“中国考古圣地”的殊荣。1961年，城子崖遗址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考古人员不仅在城子崖发现大量史前器物，还发现了板筑夯土城址，这是中国史前城址的首次发现，也是济南地区迄今为止发现的距今最早的文化遗址。直到战国时代，城子崖古城被废弃，在其东北两公里筑新城，这便是平陵城。
春秋时期这里为平陵邑，战国时改平陵县。先秦以前这一带属齐国，有“桑蚕鱼盐铁冶之利”，汉时也深得高祖刘邦重视。他不但将长子刘肥封为齐王，还首设济南郡由齐王管辖，“济南”之名便始于此时，取“济水之南”之意，济水曾与黄河、长江、淮河并称华夏“四渎”，是通往大海的著名河流。而济南郡治就设在平陵，因当时关中长安（今西安）附近也有一个平陵，故称东平陵。汉文帝十六年（前164），济南郡改置济南国，封刘邦之孙刘辟光为济南王，东平陵城始为济南国王都。汉景帝时济南国谋反，废国改为济南郡。公元9年，祖籍东平陵的王莽改制建新朝，将东平陵改名乐安，隶属青州。东汉初年，光武帝恢复济南国，封其子刘康为济南王。东汉末年，灵帝中平元年（184），二十九岁的曹操被任命为济南相来到东平陵。他打击贪官污吏、地方豪强，废淫祠，除“奸邪鬼神”之事，使平陵城一度“政教大行，一郡清平”。东汉末年，济水中上游干涸，下游河道成了季节河，济水的变化使东平陵城作为济南郡国中心的地位在下降。加之汉献帝建安十二年（207），农民起义军攻入东平陵城，杀了济南王刘赟，并进行大规模屠城，东平陵城遭受灭顶之灾。在此背景下，济南治所于西晋永嘉年间（307—312）被迫由东平陵城西迁 35 公里至历城（后来的济南府城）。唐贞观十七年（643），平陵县改名全节县。公元 815 年，平陵城并入历城县。东平陵从此结束了一千五百年的沧桑历史，平陵城也随之荒废。
作为昔日郡国中心，东平陵遗址蔚为大观。城址略呈方形，边长约2000米，总面积约400万平方米。四周夯土城墙犹存，墙基宽40米，墙宽24米，残高5-7米。已发掘发现城门、宫殿和冶铁遗迹。城北部发现有大面积砖铺地面及房基，是当时宫殿废墟。发掘有板瓦、筒瓦、瓦当、平砖、空心砖、地下管道、路钉、瓮缸、背壶等陶器。瓦当上有“千秋万岁”、“万岁富贵”等文字和各色纹样。城南部发现有成规模的冶铁作坊，包括炼铁炉、熔铁炉、储泥池、洪范窑，以及大量碳灰、耐火材料、铁渣、铁石、铸范和铁器，铁器中不仅有锄、锨、铲、锯、锛、斧等生产用具，还有刀、剑、锤、戈等兵器。这都印证了《汉书·地理志》所载：“济南郡东平陵有工官，历城有铁官。”所谓工官、铁官就是当年对手工业、冶铁业实施管理和税收的机构。当时在全国只有八个地区设有工官，济南郡便是其一。直到如今，章丘仍有“铁匠之乡”的美誉。平陵城遗址成为山东乃至全国保存最好的汉代郡国都城遗址之一。2006年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文物保护单位。
为保护平陵城遗址，故墟之上长期作为庄稼地而不得再有新建筑。种植的农作物一直以小麦为主，间种谷子。这一带为山前洪积土，土质肥沃，早在春秋时期，这里即种植谷子，原品种为“东路阴天旱”春谷。至清代，龙山小米便是全国四大贡米之一，被誉为“龙米”。为不断提高小米品质，自五六年前开始，这里春天播撒油菜籽，待春末夏初花谢后，收好种子，便将枯萎的茎叶秸秆深翻入土，化作春泥，是天然肥料，然后再播种谷子，利用这种轮作模式，花田里产出的秋小米，色泽金黄油亮，以此熬煮粥羹，味香四溢。龙山小米也与龙山黑陶、龙山水豆腐一道成为章丘特产中的“黑（陶）白（水豆腐）黄（小米）”组合。
近些年，龙山街道每年都举行平陵田园赏花季，将古城遗址营造成为生态化大地景观。他们利用流动咖啡售卖车、花架、帐篷、谷仓、草编卡通形象等，装点千余亩金色花海。一踏进“济南国”，站在城墙上向北眺望，但见春风吹拂下泛起的一片片金色浪花，风景煞是好看。男女老少沉浸在春日暖阳中，捕捉春天特有的气息，享受乡野休闲慢时光。赏花田音乐会，感受优美旋律带给大地的律动。话围炉煮茶，感悟天人合一的真谛。吃田园火锅，体会野炊之妙趣；品路上咖啡，感悟时尚与乡野的穿越；观蜂飞蝶舞，尽享大自然之乐；逛烟火市集，把乡村好物美味带回家┉
这一切，似乎都在挽留稍纵即逝的暮春好时光，让人们感受到，平陵古城不只是厚重而深邃，同样可以好玩，有料，有趣，新奇。（作者 牛国栋）